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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屬、唯一,他被那美妙的單詞束縛住,在無法反抗的歡愉夢境裡。

  

  

  他就像是那人的地下情人。

  

  白天的時候,他們只維持同學之間最基本的溝通。他只是站得遠遠地,看著他在某人面前散發光輝與熱度……他的光芒與溫柔,只會給那一個『某人』,而不會分給他任何一絲一點一寸一分。

  

  到了夜晚,那對藍眸才會向他凝來,貪婪地將他的醜態盡收眼底,那對薄唇不會吐出任何甜言蜜語,卻是狂熱地吻遍他身上每一寸敏感的地方,將他的情欲撩撥至最高點,再張口吞食殆盡。

  

  他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酷熱般的至寒』,所幸他沒混淆過真實與虛假間的界線,只是在那不停地拉扯間無數次覺得自己就要瘋掉了……他希望夢裡的幻象才是真實的、他是被寵愛的,並且在于熙的冷淡態度間,為即將到來的夜欣喜若狂。

  

  若是能就此發瘋,會比較舒暢吧?

  

  他們在滿是觀眾的舞台上接吻,也在紅色霞光之下擁抱;他們在電視盒裡纏綿,也在屍海之中交疊。白天中,那人待他有多冷淡,在夜裡,他們的愛慾就能有多瘋狂。

  

  所以他可以很淡定地,咀嚼著口中的青菜,拿那兩人在走廊外相伴的背影配飯……

  

  只能保持清醒的人最是悲慘,他厭惡自己的猥瑣與病態,明明身上無傷,卻總覺得頸後的咬痕還在。

  

  他對陸駒的感覺不是嫉妒,只是很單純的不爽。

  

  那兩人站在一起看著超級不般配,比起情侶,他們更像是兄弟:于熙是哥哥,陸駒是弟弟。

  

  他其實並不覺得自己哪裡比陸駒差,他們不過是完全相反的類型,他是謀略派,陸駒是行動派,陸駒的優點就是體力好、個性活潑、長相可愛,偏偏這些特點,他身上一處也沒有。他就是體力不好、個性陰沉、長相……非主流。

  

  瘡疤被撕開而感到極癢且刺痛,忍不住伸手一撓,才發現根本沒有傷口,

  

  他連受傷的理由都沒有。

  

  當于熙回到他身後的座位時,他才低著聲調問:「你那部份的報告整理好了沒有?」

  

  聞言,于熙拿出手機,滑了滑,冷淡回應:「傳給你了,郵箱收一下。」

  

  「就跟你說過我現在沒在用網路……」

  

  「那我檔案怎麼給你?」

  

  那麼一瞬間,禹利申腦中閃現過,他的雙手掐著于熙的脖子,在冰冷的水底。

  

  白皙纖細的脖頸,在水裡感受不到溫度與脈搏,于熙的表情,只是睡著般地微歛長睫……只要讓他在他該在的地方停止呼吸,這世上的于熙,就只會剩下夜裡那一個吧?

  

  于熙輕嘆一口氣,拿出隨身碟插上手機,將檔案複製進去後,才將隨身碟交給禹利申:「記得把隨身碟還回來。」

  

  「喔。」

  

  掌中只有兩段食指指節長與寬的機械,微溫殘留,那是于熙的手溫嗎?

  

  以指腹與掌肉將那小小的硬物包覆起,明知掌中空無一物,他卻抓得死緊。

  

  他沒有可愛的長相,也沒有好相處的性格,所以從一開始,他和于熙就連朋友都當不起。

  

  他並不是喜歡上于熙,只是夜裡的狂亂太過甜蜜。

  

  

     *     *     *     *     *

  

  

  藍天白雲之下,偌大熱鬧的兒童遊樂園,有許多家長帶著孩子在各式新奇的遊樂器材前排起長龍隊伍,遊園小火車搭載著孩子們的歡笑聲轟隆隆地行進過樂園外圍,雲霄飛車以遊客們的驚叫為動力呼嘯過一個又一個高空迴旋軌道,小攤車則以美食滿足大大小小的胃,令客人展露開懷幸褔的笑顏。

  

  『這次是遊樂園吶……』東張西望著他並不想融入其中的歡樂氛圍,禹利申只在心裏唸叨:『我還想著那傢伙還沒在哪兒幹過,這種地方嗎?真的很變態耶……』

  

  但他並不討厭,反正只是做夢,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酥麻至骨髓的性興奮與一次又一次的高潮是真的。

  

  他身上還穿著學校的夏季制服,身旁的遊客並沒對他投以太多目光,他的指尖觸上頸子,輕輕撫摸堅硬略涼的皮革項圈,項圈上的牽繩哪兒去了?

  

  肯定在那人手上吧。

  

  他的視線開始有目標地搜索起一排又一排的等候隊伍,並抬眼望向一座又一座搭滿遊客的娛樂設施,笑聲與叫聲不斷的遊樂園裡估計扯嗓子是沒什麼用的,所以他並沒呼喚那個名字,只是邁開步伐,在樂園動線中一邊順著人流一邊尋找,那萬黑叢中一點金的存在。

  

  于熙有一頭淡金醒目的短髮,身高也沒矮到會被人群吞沒,撥開一堵又一堵的人牆要找到人應該不是太難,所以他幾乎繞過大半遊樂園區。仍舊找不到人,而他已經開始不耐煩,在認真考慮起要不要去遊客服務中心拜托廣播時,才發現了那一頭亮晃晃、金燦燦的短髮,和他一樣身著夏季制服的那人,正悠悠哉哉地混在看似一家子的遊客中,從遊園小丑手中接過一顆鮮紅似血的氣球。

  

  「于熙!」

  

  扯開嗓子用力一吼,那人聽見了,回過身正要尋找他之時,他已經快步一蹬衝了上前,視線還來不及相交之際,雙手已然越過那頸側與身旁,環抱上他的後腦與肩胛,嘴唇相接。

  

  他的熱情盛放如夏花,卻像抱上一尊冰冷的雕像。于熙並沒如同他設想地回摟起他的腰與臀、盡情享受他的唇瓣與舌頭,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待他睜眼時,所見到的藍眸並非是柔情似水地凝視著他,而是,受驚般地圓睜著,然後動手推開他。

  

  禹利申傻了,一個最可怕的設想如雷打進他的腦袋,震得他耳鳴、腦袋運轉不靈。他並不是反應靈敏的人,所以他才總是事先設想好每一個情況和每一步應對,但現在,這情況他沒預料過,也沒有準備好任何應對方案,於是他只能在瞳孔震顫不已、張口呆愣了數秒後,硬扯起嘴角,想故作鎮定,卻抑不住那低嗓中的顫抖:「喂……這不好笑,你別這樣整我呀……」

  

  眼前的于熙只是冷了眼神,抬手拭去唇上的濕潤,靜默不語。

  

  一旁的人群並沒因此而騷動,反而如同黑煙般地轉眼消散,連同遊樂園一起。世界不再明亮歡快,只是無盡的灰暗,沒有孩子的笑聲與大人的尖叫,安靜得禹利申只聽得見耳鳴嗡嗡與心臟跳動聲……

  

  他更慌了,連表情也只能維持在上一秒的僵硬笑容,扯開領子露出項圈給于熙看:「你別不認啊!把我當成你養的狗,任意拿我發洩……現在,你要當作沒那些事嗎?!」

  

  沒有牽繩的項圈,看著就只是個飾品,而于熙手上牽扯著的,是顆浮空的紅氣球,並不是他。他收歛了沒意義的尷尬笑容,無法克制的痠熱模糊了視界……

  

  沉默良久,于熙別開視線,望向一旁,冷言道:「別玩了,出來解釋清楚,現在什麼情況?這傢伙不是我認識的禹利申,就算要捏個假的來耍我,這也太不像了……你不是應該要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嗎?」

  

  『我不知道唷,我還等著你們繼續演給我看,剛剛可是把我嚇到維持不了快樂的遊樂園呢!一陣子不見,為什麼你們可以從原本恨到要殺死對方變到可以親嘴呀?是說親嘴不是男生跟女生的事嗎?為什麼是男生跟男生?好噁喔……』

  

  熟悉的男孩沙啞乾枯嗓音在灰暗空間裡迴盪,雖然祂沒有現形,但禹利申想起了,全身包著黑布、脖子懸著繩索、套著頭部的黑布上以紅筆畫出哭泣表情簡筆畫的吊死鬼……似乎是他們兩人都能看見祂的關係,曾經有一段時間每晚他們兩人都會被拉到吊死鬼的遊樂園,在那裡,他們互相廝殺以取樂樂園之主……現在他們又被吊死鬼拉到祂的遊樂園去嗎?所以,現在眼前的于熙,是本人無誤?

  

  比夢裡的于熙忘記要他更糟糕百倍的惡夢……

  

  于熙回望禹利申一眼,才又瞟向一旁:「所以找我們來幹嘛?現在我們已經不會像那時候一樣隨你耍弄。」

  

  『最近都沒人來探險,很無聊啊,才想找你們過來玩玩,畢竟能像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拉進遊樂園裡的人,可沒了吶。』

  

  聽完吊死鬼的回答,于熙再度看向禹利申,露出困惑的表情:「所以真的是禹利申?不是祂弄出來的假貨?」

  

  胸腔深處發出的鼓噪聲越來越響,震得禹利申渾身發抖,已然站不住腳,他找不到任何話語為剛才的失態做辯駁,捏緊了右拳,他奮力砸向于熙左臉,大吼:「你有資格懷疑嗎?!你根本不認識真正的我!我應該是什麼樣子的,用得著你來說嗎?!」

  

  于熙並沒躲開,那一拳揮來,令他嘴角濺出了血絲。抬手抹下那道鮮紅,于熙只是看著手背上抹開的紅,若有所思。

  

  「為什麼不躲也不還手?你看不起我嗎?!」

  

  應著禹利申暴怒一吼,于熙撇過身子,迴避開朝他脖子砍來、凌空出現的開山刀,並側躍數步,在轉眼瞬間拉開和禹利申之間的距離。

  

  揮空的利刃,握柄上有緊握它的白皙右手,那手的主人,和于熙長得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只是那臉上掛著輕薄的冷笑:「就算你長得跟我一樣,也構成不了搶我寵物的理由。」

  

  看清了攻擊者的面容,于熙本人似乎只用一秒就想清了什麼,而格外淡定:「我還以為已經解決了,禹利申,現在還在做著惡夢嗎?」

  

  「……」禹利申陷入極度的錯愕之中,眼前兩名長得一模一樣、只能從臉部表情和手持武器分辨的金髮男子,現在怎麼全都……?

  

  于熙臉上掛著邪魅冷笑,以舌舐過冷光閃爍的刀身:「我的狗只有我能碰,我要把你剁成肉醬去餵狗。」

  

  紅色氣球像被針刺了似地突然爆開,隨著一聲巨響落下的戰術刀就這麼落在于熙掌中,雙目凝視著眼前自己的倒影,他冷顏不改,喃喃低語:「長得跟我一樣,真是太好了。」

  

  「喂……你們兩個……」身處兩人之間的禹利申臉色益發慘白,就他的認知,在吊死鬼的夢境裡,被殺死的一方在現實中也會死去的,他就差點死掉了……他不想要夢裡的于熙消失,但要是現實的于熙死掉了……

  

  死掉了,不正好?

  

  那麼一來,他的世界裡就會只剩下一個于熙……一個只存在夢境裡,但疼愛他、專寵他、只屬於他的于熙。

  

  陸駒?管他的,那人本來就不配擁有于熙……

  

  冷靜下來後,禹利申朝真正的于熙後方退,打算替虛假的于熙製造下手的空隙。正當開山刀朝著那人大揮而去之際,他抬步正想撲上、捉住他好讓另一個于熙下手,黑幕卻驟然降下,令他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見那兩人……彷彿就在耳畔,迴盪起男孩帶著嘲笑、乾啞的低嗓:

  

  『一段日子不見,你還是這麼卑劣,那我就放心了。』

  

  一直不現身的吊死鬼,用祂頸下的黑布篷罩住了他……頸部被緊緊勒住的一瞬間,禹利申如此意識到了。

  

  『我和那個金髮的哥哥打過賭,他總有一天會後悔救了你的,看樣子,是我贏了呢。』

  

  熟悉的窒息感襲來,因缺氧而痛苦,他感覺心臟就要被撕裂開……

  

  他就要這麼死去了,此時他卻不感到後悔,只自嘲地扯起嘴角一抹笑,並嚐到滲進嘴裡的鹹水。

  

  

--他的苦悶與瘋狂,在他人眼裡,僅僅只是卑劣惡毒的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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