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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嫣

  因聽見了聲音而緩緩地抬起頭,司晴一雙湛藍色的雙目微微瞇起,接著再抬起頭的瞬間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眼前的男性。

 

  事前的推算使他明白男人的出現成為一種必然,是以即使男人有著一頭在司晴的原世界顯然極為醒目的髮色,司晴也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神情。

 

  從掉到這個世界開始,令司晴感到驚訝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與那些事情相比,男人那頭藍色的頭髮就顯得沒那麼令人訝異了。

 

  司晴淺淺一笑,有些清冷低沉的嗓音慢慢地響起,「晚上好。」

 

  然後,他偏著頭,上下大量了一會男人的穿著與身邊的山羊以後,司晴再次開口道:「你是這個世界的住民嗎?」

  

《鴉青染》

 

  聽對方這麼詢問,子燕心想:『原先以為他是這世界的居民,原來也不是嗎?白鬼那個沒節操的又弄了哪來的倒楣鬼?』

 

  「不是,對這個世界來說我也是外來者。」既然對方和自己相同處境,便這麼回答。打量對方一身黑色軍裝,而問:「你是軍人嗎?」

 

  想著自我介紹還坐在山羊身上似乎挺沒禮貌的,以著笑意下了山羊背,子燕低頭從袖內抽出一枚名片,雙手奉上:「我是一間小小標本店的店長,這是我的名片。你看得懂上面我的名字嗎?」

 

  『語言相通,不知道文字通不通呢?不過就算通了,也不代表我們是來自同一世界同一文化吧?』

  

  

苒嫣

 

  看著對方的舉動,司晴先是微微一頓,隨即立刻重新打量起對方。他首先看向的是對方的袖口,袖口雖然看似窄小,但眼前的男子方才就從裡頭抽出了一張半大不小的明信片,難以保證裡面不會藏著什麼暗器。

 

  接著司晴順著方向,很快就注意到了對方腰間所掛著的冷兵器。

 

  司晴不確定那種冷兵器的名字,畢竟在他的世界裡,已經沒有人會去使用這種相對於雷射武器來說,毫無效率又顯眼無比的冷兵器了。

 

  只是會隨身攜帶武器的人……怎麼想都不能往溫良恭儉讓的平民方向去想。

 

  看著那把略有些長度的刀子,司晴一雙藍色的雙眸略微警戒地瞇了起來,對方看起來很友善,但實際上到底如何誰也說不準。

 

  司晴沒有伸手接下那張明信片,只是保持著安全距離看著明信片上的名字——王子燕。

 

  運氣很好的是,那張明信片的文字並不算陌生,雖然使用的文法上略有不同,但是司晴曾經學習過的某種古老語言。

 

  他保持著笑容,盡量不失禮回道:「王先生您好,我姓司,單名晴。如您所想,是名軍人。」司晴想著反正自己所屬的國家是全民皆兵制,嚴格來說這也不算說謊。

  

  

《鴉青染》

 

  見他已經看過,也沒什麼理由非要對方接下來不可,子燕便收回名片,以著一貫迎接客人的職業笑容:「司先生幸會。」

 

  心裡暗忖:『是個戒心很重的人哪……』

 

  身旁那頭羊只是開始掘著地上玩沙,子燕估量著:『牠就只是帶我來見這個男人嗎?接下來似乎沒急著要去哪兒了。』

 

  『不會要我們互相廝殺吧?』

 

  但眼前這位黑髮黑衣的軍人儘管對自己的戒心表露無遺,卻無殺氣……姑且不當他是敵人,應當可行。

 

  這時才發覺,夕陽已半沒,繁星閃爍起微光,再過不久便將進黑夜了。

 

  『在這裡思考試探對方也只是浪費時間,還是先離開這裡吧。這麼說來,他也會像我讓山羊帶著來一樣,有必須去的地方嗎?』這麼判斷著,便帶笑問司晴:「也要入夜了,我想我們一直站在這兒聊天也不是挺好的。請問司先生,有沒有想去或必須去的地方呢?」

 

  那位年輕軍人以著無笑意的嘴角微揚回答:「可以的話,希望能找到有水源和食物的地方休息。」

 

  「那麼的話,請隨我來,我知道那樣的地方。」

 

  恭敬地欠身行禮,再直起腰,子燕回身指示了來時路,並邁開步伐,左手擱在腰間刀柄上。像是隨著主人的腳步,就算子燕沒牽著那頭山羊,牠依舊緊跟在他身後,擋在他與司晴之間。

 

  以著十步的距離,司晴跟隨在後,以著一對冷若冰霜的藍眸,警戒著前方人的一舉一動。

 

  離開沙漠時,天際已經翻起魚肚白了。

 

  雖然一度想過故意提速或緩速,但那種淺薄的試探也太小看身後那位軍人,加上在未知領域就算是已走過的路也可能殺出伏兵,子燕只以保存體力的一般步速前進,而把山羊全速跑了三小時左右的距離,走到天將明。

 

  照理來說,如此不明朗的狀況他該問問那位軍人有何見解或情報,但見對方戒心如此之高,自見面到現在,只有最初的「你是這個世界的住民嗎?」與最後的「希望能找到有水源和食物的地方休息。」能靠客觀狀況確認是真話,其他的話未必是事實,說不定連名字都是假的。

 

  畢竟對雙方而言,對方是敵是友皆未可知,不肯接他的名片,想必問他是否要水答案也肯定是『不要』吧?雖然自己的名片上印著的也是偽名就是了。

 

  一路上,身後那位軍人未顯疲態,讓他連問一句『需要停下來休息嗎?』都嫌多餘:『果然不是普通人。』

 

  越過低矮的灌木叢與石礫荒地,深入稀疏的林子裡,子燕走在前方,在聽見潺潺水流聲時,便是一笑:「我們到了。」

 

  那是白天時山羊帶他來過的山溪,生意盎然,未見殺機。

 

  子燕逕自走去一旁,找一處樹下岩石坐下休息,將腰間的刀解下,抱在胸前:「司先生,我累了要睡一會兒,您就請自便吧。」

 

  語畢,便低下頭來,闔上雙眼,任著山羊在自己身旁轉悠。

  

  

苒嫣

 

  看著眼前自顧自地闔上雙眼休憩的男人,司晴的內心不可不說其實是有些吃驚的。

 

  兩人剛見面不久,說不上熟悉到哪裡去,司晴自己本身在戒備對方的同時,也能夠感受到對方隱隱約約地有些戒備著自己。

 

  但是現在,對方卻選擇在他面前休息,縱然不能說是完全的鬆懈,但在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面前放鬆戒備……至少司晴認為自己做不到。

 

  相較於幾乎可以說是走了一天路程的王子燕,與王子燕一同僅僅行走了一個晚上的司晴臉上一點疲態未顯,畢竟前一個白天時,司晴便已經充分讓自己的身體休息夠才再次上路,現在只是在試圖把作息調回來而已。

 

  反正他的身體能清醒很長的時間,而且在不清楚王子燕底細的情況下,司晴絲毫不敢鬆懈。

 

  看著似乎已經真的入睡的王子燕,司晴無語地沉默了會,然後緩緩看向一旁的山羊。

 

  山羊這種動物,對司晴來說也是第一次真實地親眼看見,這種動物在他們的世界中,也早已成為一種只存在圖書館與教科書內的動物了。

 

  看著山羊怔了一會,司晴回過神以後,打算自己先去做些陷阱、抓些獵物,最後再取些乾淨的水源來弄點吃的,野外的食物雖然珍貴,但肉食的美味總是好過乾糧,何況對身上還有乾糧的司晴來說,他並不是那麼擔心糧食的問題。

 

  一邊這麼想著,司晴一邊摸出了小刀,往林木深處狩獵去了。

 

  

《鴉青染》

 

  雖然沒有感受到殺氣,但刀刃割開血肉的細微聲響與血腥味一瞬間便絞緊了子燕的神經,讓他瞬間清醒,畢竟自幼的訓練與長期以來的任務讓他對『殺生』這事異常敏感。

 

  這才在睜眼循著細小聲響與氣味傳來的方向看去,很意外的是,司晴已經在溪邊升起火,正在大片石頭上宰殺他所獵來的野兔。手法俐落地割開並剝下兔子毛皮、掏出內臟以溪水清洗殘血……

 

  此時已入夜,在暗藍的林間,只有司晴所在的那方明亮著橙黃的溫暖。

 

  子燕是感到意外的。畢竟是敵是友分不清,也沒什麼理由必須得一起行動,他以為司晴會和他就此分開各行其道。不過轉念一想也好笑,自己蒙著頭猜測對方的意圖只是在白費力氣,畢竟他完全不清楚這個人的底細。

 

  所以起身,以著笑意問:「您怎麼還在這兒?」

 

  以樹枝串起宰割完綁起手腳的兔隻,司晴將它們掛在火堆上的木搭支架以火灼烤,以著依舊無笑意的淺笑問:「有興趣的話要不要一起吃?剛剛抓到的,沒有放毒。」

 

  並不意外自己的問句得不到回答,子燕起身輕拍下襬的灰塵,將長刀配回腰間,單純回答:「我自己去抓魚吃,那些兔子兩個大男人分肯定不夠。」

 

  雖然這麼說,但其實只是自己偏食,若非必要他不會吃有腳會流血的生物。但他不會宣稱自己是素食者,畢竟在必要的時候,連人肉也能吃。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用吃太多。」

 

  雖然司晴是這麼回答,但子燕也只是回給他一個笑容,便往山溪上游走去,路上隨手折了幾根樹枝,沒多久再走回來時,手上已經是五條被樹枝刺串起的溪魚。來到已把兔肉烘烤得焦黃飄香的司晴身旁,子燕帶笑問:「不分你的兔子,分點火行嗎?」

 

  看了他一眼,司晴依舊那皮笑肉不笑:「請。」

  

  

苒嫣

 

  司晴語畢後,便看著對方在自己面前做了下來,司晴沒有多說些什麼,他那一雙湛藍的眼睛盯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烈火好一會,他思忖了片刻,接著轉而看向對方輕聲問道:「王先生,請問您……對這個世界熟悉嗎?」

 

  假設同樣是從其他世界掉落至此,那麼他們掉落的時間點或許會不太一樣,如果對方已經來這個世界一段時間的話,現在的情況也許能夠輕鬆一點。司晴是這麼想的。

 

  很可惜的是,子燕翻了翻斜倚在火堆旁的烤魚,殘念地說道:「我也才剛到這裡,並不熟悉。」然後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有一個世界無敵腦殘白痴兼智障的大混蛋會經常用奇怪的力量把我扔到奇怪的地方,通常是替他獵點奇怪的東西就能回去原本的世界了。」

 

  司晴安靜地聆聽著對方的話語,中途他還拿起了早已烤好放在一旁的兔肉咬了幾口,然後繼續當有一個稱職的聽者。

 

  子燕看了一眼司晴,見對方同樣在回望自己以後,轉而看著外皮漸酥的烤魚,他說道:「不過,這回是不是這樣我也說不准。」

 

  這種聽起來很像胡言亂語,搞不好幾乎不會有人相信的話,子燕倒不怕講給人聽,所以便也沒有多加隱瞞什麼。

 

  然後,他指了指一旁的山羊語道:「現在看起來也不像是來當救難隊,把你帶出沙漠就沒事了的樣子。」

 

  子燕說到這裡便不再繼續出聲了,雙方維持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秉持著情報交換的原則,司晴稍微斟酌了會,才緩緩開口。

 

  「我原本的世界,本來就存在有穿越至其他世界的科技。」司晴說道,然後他撥了撥火堆,忽然又覺得有些語塞,他又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像是終於想到什麼似地開口繼續說道:「不過這次,我並不是透過正規的管道穿越,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被傳送到這裡,沒有返回通行證也不可能回去,所以目前沒有可以回去的方法。」

  

  

《鴉青染》

 

  「那麼,暫時什麼頭緒也沒有,要試著找找這世界的人來釐清我們的處境嗎?」子燕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畢竟過去那混蛋扔我去的地方都是一些猛獸怪物滿地爬的地方……」

 

  見著司晴沉默不語,子燕下意識地望了沙漠那方向一眼,才回過頭來看著他的魚正冒著滋滋香氣:「沙漠那邊肯定沒有人住吧?其實我從南方海濱那兒讓山羊一路跑來的路上,完全沒有人類活動的跡象。」

 

  目前視野可見之處,不是荒漠就是樹林,較高的山勢也只有青鬱林木,並沒有任何建築物,子燕騎著山羊一路過來,同樣並沒有見到人類走出來的山道或小徑。

 

  「如果有什麼遺跡至少還可一探究竟,偏偏連那樣的標的也沒有。」半放棄地下了這樣的結論,子燕拿起烤魚吹了吹:「算了,先休息再說。」

 

  見他咬起烤魚,司晴也拿起已烤得外焦裡嫩的烤兔肉,輕輕呼涼後,進了一口溢著肉汁的美味。

 

  「不行,吃草去。」子燕推開又湊上來想搶魚吃的山羊嘴。

 

  司晴只是默默地看著,咀嚼著兔肉。教科書內記載著山羊是食草動物,也吃魚嗎?

 

  在將肉食用畢後,兩名青年間陷入漫長的沉默。該是要休息的,但子燕已睡了整天,現在只是去尋些枯枝回來,給火堆再添上些。

 

  如果不是前晚山羊拚了命的趕路,否則暗夜的樹林並不適合探索。

 

  坐在火堆前的司晴,只是從左胸口衣服的內袋裡掏出一只懷錶,將之打開來,沉默地凝視著。那一直無感情的冰冷藍眸,在凝視著那懷錶的此時,才逐漸泛上了溫柔。

 

  『那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相關的物品吧?』子燕也只能這麼判斷。

 

  有個重要的誰在心頭思念著,這種事,子燕沒有經驗過。只是看著某物思念著誰這回事,就讓他想起被扔到這世界之前,白鬼塞給他的那張廢紙。

 

  「啪!」一聲,子燕陰沉著臉,掐斷了手上的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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