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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斯用了不知多久的時間,選擇適合他的誓戰者。』

  背對著身後被樹林草木所掩藏的一片血海,康德走回貨車車門旁,低著頭,指尖輕撫著門板上灼熱尖銳的彈孔……低聲說道:「子彈射進去了吧?」

  「吾乃死亡表徵,」老人回以枯啞之聲:「痛楚為活存之徵象。」

  「回答你剛剛問的話。」少年抬起頭,青灰色如陰天的眸子回視那宛如黑洞無眼珠的眼眶,輕鬆信手一揮:「『殺人』這種簡單的事,就算沒有你,一樣能做。只要有心,人人都是死神……不管是殺人還是殺死動物。」

  故作輕鬆地步向車前,見到那三名被槍殺的匪徒,便再度沉默。

  『但我卻覺得…說不定……』

  『我跟他是最差的組合。』



  「我們交換人質吧。」

  暗風拂過,揚起比夜更黑闇的髮絲。少年帶著笑意將老人推向那對男女面前:「你們該有將海匹妮絲帶來才對。你們的護衛和那位小姐可以監視我送她回她主子身邊,而我可以將他留在你們這裡。」

  「這老人並沒充作人質的價值。」伊安冷冷回答,一雙冷如冰的藍眼直視著那少年額上的傷:「你該不會是死神的誓戰者吧?」

  「所以你們不只得拿到死亡神役,還得順道殺死我才行。」低身固定著輪椅輪子,以平淡自然的語氣繼續著:「你應該很想跟他敘敘舊,老爺爺他一直想跟你見個面呢。當作我臨終的要求,單獨陪他聊聊天如何?」

  老人瞇著似是無力睜開的眼瞼,滿佈皺紋的嘴角微微上揚,看似和善的淺笑,微彎著身撫抱著那微暖的油燈。那身上所披的黑斗篷,令伊安聯想到極不可能的……

  『難道他就是…?』

  「伊安先生,據城裡眼線描述,那老人應該是他的血親,他應該不會拿他當幌子,將他扔在這裡自己逃跑。」此時護衛才從白色房車駕駛座開門下車,康德起身攤手一笑:「可是我不能讓你們送海匹妮絲回去,我沒盯著我怎麼知道你們有好好送她回去?」

  「我們大可以當場殺了你。」辛西亞冷冷出聲,康德又是一笑:「那不好吧?如果我是妳,神役還沒到手不會這麼做吧?」

  『雖然明知他是在唬我們,但是……』深思過後,伊安揮手指示身後的護衛:「你陪同辛西亞小姐,跟他去歸還人質。」

  「為什麼你要照他的話做?」辛西亞略帶不悅地回問一句,伊安在沉默數秒後,才開口:「我認識這個老人,也的確有話想私下和他談。當作是我私人的要求,請讓我和他獨處一段時間。」

  「這…好吧。」

  護衛走了上前,自上衣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副手銬,朝康德眼前伸了去,兩環象徵失去自由的白鋼金屬圈便在他眼前搖晃著:「要是你膽子夠大,戴上它,坐上副駕駛座。海匹妮絲就在車後座,你可以去看看。」

  一把接過手銬,他走向房車,護衛打開乘客座的車窗並打開車內燈光,讓他瞧見可憐兮兮、嘴上被貼了膠布、縮在車門處雙手被反銬在身後的海匹妮絲。當著他的面,康德自行將手銬銬上自己的雙手腕處,朝副駕駛座走去。在他上了車後,護衛忍不住趴在駕駛處車窗上:「你知道你現在在幹嘛嗎?」

  「要談成交易總是要有點妥協嘛。何況情報在我的腦子裡,不小心把我弄死了,麻煩的是你們。」「你這小鬼真是狗眼看人低…」

  見那少年已經上了車,辛西亞只得跟著走向車,讓護衛替她開了車門,她才坐上海匹妮絲身旁的座位。當車門關上之後,她探出頭來,望向伊安的背影:「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一點……」

  「我會的。」

  在他冷然回應之後,護衛便亮開了車燈,以緩速回過車頭,駛過伊安與老人身邊,朝市內以時速四十公里離去。幽暗冷清的街道只剩老人手中的燈火,令伊安回想起隱者手中的火光。在他尚未開口之前,老人先發出了低語:「吾身掩藏之漆,汝識不得耶?」

  只在瞬間,黑色斗篷下,溫暖燈光所映照的不再是老人的臉孔,而是映著火光的骷髏。枯黃指骨細細捧著圍毯上的油燈,那模樣就似死者國度的指引亡靈,在河之彼岸掛起溫暖的火光,引導靈魂前往冥府的第一站。雖然有所聽聞,但伊安從未見過他這面貌,因為死亡神役從被創造至被隱藏,從未有過誓戰者,也因此從未出現過使役型態。稍稍回過神,伊安才啟口:「果然…那男孩就是你的誓戰者吧?那傷痕,是過去……」

  『…所有遭死神面具殺害的人,都會被留下的致命傷。』

  骷髏左手指骨扣進了油燈的提手,右手朝旁一攤,瞬間出現一柄黑色大鐮,就像他的長杖那般,扶撐著他從輪椅起身,圍毯應著他站直身子的動作落了地,揚起微塵風沙。那骷髏的高度少說也有一百八十公分,比伊安高出半個頭,站在他的身前,是沉重的黑暗壓迫感襲上伊安的全身……從那腹肚處照射上的火光,驅逐不了恐懼,只令死亡的黑暗氣息更顯深遂與無限擴張。

  伊安慘白了臉,只能強迫自己的視線不從那對深不見底的黑窟窿移開:『完全無從解讀他的情緒…他會怨恨我?還是依舊當我是同伴?』

  「吾當如何稱呼汝?『Prince of Cups』……」骷髏那只剩枯牙的上下頜並未開闔,乾枯低啞的老人之音似是來自更深的幽暗,從那面貌可怖的形象之後,緩緩響出。伊安回以冷靜之語:「現任誓戰者命我名為『伊安』。雖然我不清楚你的功能,但憑你和你的誓戰者合作,不需要談什麼交易,也能從我們手中奪回海匹妮絲吧?包括殺光我們。」

  「汝等隱藏吾之所在、將吾葬下黑暗墓穴,又何需百年之後自屍柩挖出吾之骸?汝等有自信喚醒吾之魂否?」

  那暗啞低吟之語,潛藏著怨憤之氣。伊安一反冷靜之姿,激動地回以:「亞特不在了!要是你繼續裝死,再過不久所有神役都會被破壞殆盡!」

  「萬物總有面對死亡一日。」

  「……伊安說得沒錯,你果然不把這件事情放在眼裡。但這又有什麼辦法?畢竟的確是我們先愧對於你……」稍稍冷靜低下了臉孔,向上直視於那枯骨的眼神既冰冷也剛毅:「不求你諒解,但看你的誓戰者如何面對?若是他不肯,我會幫你準備好下一名誓戰者。」

  「汝欲取彼之性命耶?」

  「若他不能在這件事上幫到忙,處理掉他是應該的。」微偏了臉,向上瞪的藍眸透著一股戾氣:「他的神役跟一般神役不同,沒有這等自覺,就等於註定被獵殺後淘汰。」

  「彼以生命立下血誓,吾以自由立下血誓,介入吾等者,將予以冥刃懲戒。」

  伊安不語,良久,暗啞之音再度響起……

  「汝欲求重生否?」



  紫羅蘭色、寶藍色螢光飄盪的柔軟臥被上,映著彩光的白紗床罩猶如仙女裙紗,布蘭琪抱著大抱枕趴在床頭靠燈處,一指撥玩著銀色通訊器上的號碼鍵,右耳上接著的耳機,連接著置放於通訊器旁的黑色收音器。

  蹙眉帶笑,百感交集中,嘲諷更勝而出:「伊安…沒想到你瞞著我這些事呀?」

  打定了主意,她的指尖迅速朝通訊器上按了幾個鍵,小舌靈巧地舐上了嘴唇甜笑道:「叫那群人渣起床了。」



  「我不懂,海匹妮絲自己說了,她跟你完全不認識。為什麼為了她來和我們談交易?你該知道我們要的不只是死亡神役,為了能締結血誓,還需要殺了你吧?」

  疾駛於幽暗街道的車內,辛西亞帶著無奈的口吻問道。康德正視著前方,並未回頭看她:「因為我想知道你們想要戴斯做什麼?」

  「這不是都一樣嗎?黑閃電的人當初劫船的理由,不也是因為死亡神役是傳說中最危險的神役……我姐姐她……」腦海裡一浮現出布蘭琪的面容,辛西亞忍不住揪緊了裙襬,哽著一口氣,但憤怒驅使她一吐為快,而發出怒吼般的低喊:「她也想要得到最可怕的死神!她就是這麼膚淺又好勝的人!她什麼都要最好的!當初搶走了原先是父親要留給我的伊安!一聽到死神的情報!她就…!」

  良久,見她不語,康德才回過頭去:「血誓不是得持續到其中一方死亡才告終止嗎?否則血誓中是不允許和其他人或神役立誓……」

  揪緊了胸口,好不容易花了點時間忍住激憤的情緒,以痛苦的低吟:「所以她想在得到死神後,殺了伊安……」

  「嗚!嗚嗚!」海匹妮絲聞言發出嗚嗚叫嚷,又是搖頭又是亂晃,見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講,辛西亞才沉著臉將她嘴上的膠布撕開。一撕開便是早有預期的亂嚷亂叫:「太過份了!那個人!怎麼可以搶自己妹妹的神役!還說丟就丟像把神役當垃圾一樣?太可惡了!我一定要叫多倫倫修理教訓她一頓!」

  康德乾脆起身跪上車座椅,雙臂環著椅背背對著車前方:「我還以為伊安是妳的神役呢。看你們站得那麼近,簡直就像神兵組合……」

  回想起來,那已經是二年多前的往事了。辛西亞輕吐口氣,稍稍紓解胸口的糾結:「……父親過逝的時候,原本打算家業全由姐姐繼承,而把他留給我。但是姐姐她,不只要家業,還以當家之主的姿態硬是把他搶走,還給他起了『伊安』這樣的名字……那明明已經是舊有神役的名字啊……本來想,要是跟著姐姐可以過上比較好的日子…姐姐也一直說,她接受過戰鬥訓練,比起我來更能將神役使得得心應手,所以我才把伊安讓給她的……但是她對伊安一直就像對待工具那樣!要打就打、要罵就罵,伊安不只是她的武器,還是她的奴隸!當她聽說到死神的下落時,就一直說要毀掉伊安…一直說她才是適合死神的誓戰者…一直說只有死神才配得上她……」

  海匹妮絲嘟起了嘴:「哼!這種人,別說是死亡了!就算是小海匹我也不屑當她的神役!」

  康德則是越聽越頭大:「喏……辛西亞小姐,要是還來得及,妳最好勸她一下。戴斯就是專門殺這種人用的暗器,他的血誓試練是淘汰惡徒機制,我敢說他爸媽一定沒指望過他會有締結血誓者。」

  「那種人……死了算了!」先是一氣低吼,便是揪扯心肝的矛盾:「這樣也好…她放棄了伊安,伊安就是我的了……」

  「妳怎麼可以講這種話?神役不是東西!她那麼想,妳怎麼也這麼想?妳們姐妹都把他當東西看!」海匹妮絲生氣地大聲嚷嚷,康德伸不了手只是手掌意思意思性地上下擺動:「海匹妮絲小姐請息怒,這沒什麼好生氣的。辛西亞小姐也不用太難過,凡事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怎麼不生氣?這樣伊安安不管是在布蘭手上還是在亞亞手上,根本沒差別嘛!」

  「我對伊安才不會…!」發現車熄了火,停在一處黑暗的廢棄工地裡,辛西亞臉色一變:「這裡是哪裡?」

  「小鬼,下車。」車前護衛拔出手鎗,鎗口對準康德的太陽穴。康德只得乖乖將手從椅背頭墊下挪出,在一旁的持鎗人士現身開了車門、點上燈火死白的大照明後,在百坪寬闊、空無一物的水泥廢棄建築裡,少說也聚了二十多人,皆手持手槍與棍棒,看似城鎮小流氓那般,並沒什麼像樣的防彈背心等物。康德順從地下了車,辛西亞急急開了門:「你們這是做什麼?」

  「布蘭琪小姐還在線上,妳要自己聽聽她怎麼說嗎?」其中一人一鎗抵上她的頭,語帶嘲諷地。另一人拿著通訊器走上車子駕駛座處,以線路連結上音響,並且將音量調至最大聲,便從車上音響傳來布蘭琪那成熟低沉略帶慵懶的嗓音:「辛西亞,妳剛剛說了不少我的壞話嘛?在人家背後說閒話,妳還真是…唉。」

  「妳……!」臉色一青,辛西亞傻在當場。像是完全看到她現在的表情,而感到得意洋洋的布蘭琪繼續出聲:「猜到了嗎?監聽器…不只放在妳身上,還放在伊安的身上。辛西亞呀…作為妳的姐姐,還是該告訴妳,妳被那男人騙了……雖然不是被騙感情那麼嚴重啦…呵呵呵!有沒有人肯替我形容形容那個死神誓戰者現在的表情呢?」

  「布蘭琪小姐~他嚇得一副快剉屎的鳥樣!」「臉色青筍筍!」「他在發抖!」「他尿褲子了!」

  於是康德跟著搭上他們的興奮語氣叫了一句:「他嚇到心臟病發剉掉啦!」

  音響裡傳來布蘭琪的不可置信又興奮的語氣:「真的嗎?怎麼這麼膽小啊!他到底怎麼拿到死神面具的啊?看來死神一點也不危險,他的誓戰者居然是這種隨便二十人排場就可以嚇死的膽小鬼!哈呵呵!這下子不浪費任何一顆子彈,死神就歸我所有啦!呵呵呵呵!」

  幾乎所有人同時陷入尷尬窘境,只有車內的海匹妮絲笑到岔了氣,但笑聲和布蘭琪混在一起,讓遠在山內別墅的她聽不出而依舊狂笑不已:「將他的屍體帶回來!我一定要讓全部的人看看!太好笑了!啊…還是不要好了,屎跟尿混在一起一定很臭,不准把車子弄髒!」

  「遵命!布蘭琪小姐!」康德立刻很精神地回以大聲應答,眾人便聽音響裡傳來切斷通話的嘟嘟聲……良久,康德才以詫異的口吻說道:「她信了哎……那現在怎麼辦?」

  「沒怎麼辦,按照小姐原本的吩咐宰了你。」語方畢,汽車音響突然傳來布蘭琪的大聲嚷嚷:「剛剛本小姐話還沒說完!辛西亞,當作送妳下地獄的禮物我告訴妳!死神就是被留在伊安那邊的老人家!既然死神已經到手了,不需要留誓戰者活口!還有,我對妳太失望了,妳居然在我背後說我的壞話,做為殺雞儆猴!我要連妳一併處理掉!我要親眼見到你們的屍體!還有,剛剛我完全沒有被騙!完.全.沒.有!聽見沒?」

  自顧自地嚷嚷完,又是斷了通訊的嘟嘟聲。這時康德才看向辛西亞:「對了,她有說過在妳身上放竊聽器嘛。」

  「監聽!是監聽!」布蘭琪的聲音又突然從車裡響起,康德回以理所當然的:「竊聽就竊聽,講那麼好聽當妳是辦案啊?」

  「你!你!這麼無禮膽敢頂撞本小姐的!你就是死神的誓戰者吧?」

  「是啊。我是戴斯的誓戰者,康德,上個職業是海盜,因為辭職的關係現在變成山賊兼無業遊民……」很帥氣爽朗地笑了一聲,康德以狂妄的口氣:「聽著,我要搶走妳的東西!」

  「憑你現在沒神役又被銬住的狀態,你說什麼大話?還是被嚇到搞不清楚狀況了?」

  「啊!是啊!但是我還是要告訴妳,我不會死,戴斯不會讓給妳,妳也別想拿回伊安跟辛西亞了!」

  子彈上膛聲響,身後一人甩棍而上,康德身手俐落地向下一閃,順勢伸手揪住了該人褲襠,借力使力將他甩了出去,發出一聲巨響,便是布蘭琪的一聲命令:「殺了他!」

  只有兩人持鎗壓制著辛西亞,其餘人皆一同圍上,其中一人大喊:「用不著開鎗!活活把他打死!」

  但卻傳出一聲鎗響,伴著一聲金屬鏗鏘聲與康德雙腕間的火花。手銬在鎗擊過後斷了鎖鏈,康德扯開雙手大笑一聲:「謝謝啦!」

  「你!」「我不小心按到啦!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是蓄意的。」「別吵!解決他先!」



  幽暗的城門口街道處,身披黑斗篷、一手持巨鐮一手持油燈的骷髏,與一名身著黑衣、銀髮藍眸的年輕人身旁,只在短短幾分鐘內便圍上了十幾二十名手持武器的地痞流氓。認得出他們是城內的成員,伊安因此不解:「為什麼你們出現在這裡?」

  「汝身已遭藏放竊聽器。」骷髏傳出暗啞之聲,便聽到圍上的流氓其中之一,手持之通訊器傳來布蘭琪的怒吼:「是監聽!監聽啦!」

  「彼並非罪嫌,『監聽』一詞不適用此等情事。」

  「你是吃了那個叫康德的小鬼的口水嗎?這麼計較這種事!」布蘭琪憤怒大吼大嚷:「不跟你多話了!你們押著伊安,帶他回來我要親自處刑!還有待會兒那神役變回面具時,一定要將它帶回來,敢不帶回來全殺!戴斯!你給我做好心理準備!等到你變成我的神役時,我會『好好』調教你一番的!哼!」

  「好好『調教』他一番?」不只是伊安,所有圍上的人,眼睛幾乎都離不開那像是從棺材裡挖出來的高大枯骸:『不知道在調教他之前會不會先被嚇死?』『真想知道抽鞭子滴蠟油有沒有用?』

  無視於所有人,戴斯依舊紋風不動地,面對著伊安:「汝不得誓戰之主信賴。」

  伊安冷著臉低下了頭:「那就是你的下一個誓戰者,做好心理準備吧。」

  「汝欲識吾之誓戰者否?」

  「沒機會了。」伊安回以冷冷低語。戴斯回身將油燈放回輪椅之上,無視因他之舉動而顯得緊張兮兮的人們,但在背對伊安之時,所發出的聲音卻似少年清朗:「如果是命運,我不怕死亡。但如果對象是這種連自己立血誓的夥伴都不信任的卑鄙小人,粉身碎骨也不會讓她如願的!」

  「那個是…?」

  黑斗篷的身影回過身,以筋絡清晰而顯得有力的指節撥開頭上篷帽,出現於伊安面前的臉龐,成熟俊朗而棱角分明,一頭黑色長髮隨著他的動作而散出斗篷,額上雙眉間一道疤痕相當明顯,雖然直覺讓伊安聯想到戴斯的誓戰者,但那應該是個還沒完全發育的成長期男孩,身高說不定只有一五五或一六零這附近,而眼前這披著黑斗篷、身著黑色軍服、雖稱不上強壯卻精鍊如鬥士般的年輕男性,卻看來有二十多歲,和方才枯骸一樣高。微帶笑意啟口,嗓音不似老人或少年,而如外貌一般的低沉穩重:「分.體.武.化。」

  伸起戴著白手套的雙手,撫上頭頂,在他頭上化出一頂黑色軍帽。帽緣閃過一絲火光映出的光弧,壓下了黑髮瀏海遮去額上之疤,才持起反映火光的巨鐮,嘴角再度揚起一笑。

  「只奪性命未免太過無趣。『Prince of Cups』,汝為吾欲奪取之物。」

  一句絕對不會從神役口裡說出來的話,此時卻從一名上位神役的嘴裡吐出,自然得就像慣搶人類那般,令伊安是一陣說不上話的錯愕:「你…要搶我?」

  「吾等血誓協議,吾將奪走使役狀態之『Prince of Cups』,並予以保護管束,令布蘭琪.蘭卡費斯加終生再無法與神役締結血誓,以示懲戒。」

  狂風颳起,黑色斗篷高揚如翼,無聲無息的夜鷹,帶著銳爪降臨了……

  「我…可以不被破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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