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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大夜班到了早上,銀行還未開始臨櫃服務前,早班的金庫保全同事帶著早點來和我交接班。

  

  在進金庫清點物件過、確認交接登錄時,他突然說起:「這陣子我們金庫多了很多託管,已經快沒位置了你知道嗎?」

  

  「嗯,知道。」因為交接班都要進行人工清點啊。

  

  「這要拜你所賜吧?」他笑了笑,在278掃瞄過他的身份認證後,於簽名板上簽名。

  

  「我?拜託,出了那種事,不是反而不放心在我們銀行託管嗎?」接過他遞來的簽名板,我跟著落下親筆簽名。

  

  「你看過媒體對那次事件的報導嗎?去醫院之前你渾身是血還過肩摔你朋友那段完全被錄下來上新聞了喔,根本你住院那段時間的熱門笑料,而且客戶都說你差點沒命還守住金庫這點很值得信賴,因為有很多類似案件其實保全是會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客戶的託管物件之前啊,東西丟了可以搶回來,人死了可就救不回來,生死狀簽歸簽,真的出事還是沒人會為別人的東西去送命吧?」

  

  記得那段影片還被打上【重傷保全盡忠職守,把友人誤當歹徒KO】之類的標題,景放給我瞧時還一直罵我,我只冷回他:「我不是把你看成歹徒,不是你我還不會摔呢。」

  

  「你這死沒良心的!我看起來像沙包嗎?」他也只會這麼回罵我。

  

  思緒回到當下,我回同事以吐槽:「說得好像我想為這些東西去死一樣,如果有得選我也並不想好嗎?我可不希望再來一趟啊。」

  

  他乾笑了幾聲:「雖然278的現場錄像不能公開,但是警方跟我們都看過了,你也真夠倒楣的。」

  

  倒楣的不是我,是另一個人。但這就像一個禁忌,一旦輕易地將他說出口,就彷彿是拿他的悲劇在說笑,所以我避而不談,那真正的犧牲者。

  

  「唉,不說了,回去睡了,再見。」

  

  交接完後我也倦了,客套招呼幾句,便離開值班桌,往銀行大門口去。

  

  走在還無人出入的空盪通道上,只有掃地機器人例行清潔的聲音,安靜得令我輕易就順著方才的話題,攀上記憶的葛藤,回想起那場盛大莊重的葬禮。

  

  那位同事的葬禮,我出席了,景也陪著我一起。只有黑與白兩種色彩的肅穆禮堂上,我們一起站在公司方的位置,遠遠看著銀行上級與保全公司上級一一上台致意,和著牧師的禱詞一同閉眼,為他在另一個世界的安好而祈福,於遺孀上台答禮時,飽含悲淒的聲調透過揚聲器在偌大的空間裡迴盪,我們所有人都聽清了,那小女孩哭著問爸爸要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的話……

  

  景哭了。

  

  像是早就很習慣無聲地哭泣,在我不經意轉頭望向他時,才瞥見那行自他頰邊滑落的清澈水滴。

  

  我抬手輕輕撫上他的肩,他才察覺我已經注意到,而低頭拭去臉上的水痕。

  

  「發現你沒事的那當下,我是很高興的……」

  

  離開葬禮後,他才在只剩我們兩人時,說起:

  

  「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爛透了,為什麼那時候笑得出來呢?不認識的人出事,不要不緊的,我只要我認識的人不要出事就好了。」

  

  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能堂而皇之地擁著他,輕輕撫著他的背和髮,假裝自己很在乎別人的事似地……

  

  我覺得景有那麼點自虐,總要找點事來貶低自己、壓抑自己、責怪自己,但對別人施加給他的痛苦又經常視而不見。雖然想說他點什麼,但似乎,我也常和他一樣,很愛自虐。

  

  「別那麼想,這世上沒有人能那麼大愛的。何況那時候媒體也只說『疑似出現傷亡』,你並不知道真的有人出事吧?」

  

  「嗯……」

  

  他安靜地接受我的安慰,靜得彷彿就算此刻我吻了他的唇,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

  

  你感覺得到我此刻的溫柔嗎?

  

  你察覺得到此時我們,在別人眼裡就像是一對戀人嗎?

  

  你感覺不到、你察覺不到,

  

  所以我才能騙你這麼久,幾乎快一年了。

  

  你的感情受器像是在某個地方出現故障,

  

  我沒辦法順利抵達在你心裡,我想要的那個位置。

  

  吶,景……

  

  「抱歉,請等等……」

  

  有個男人在我剛離開銀行大門、走到人行道上時,阻了我的去路,也同時阻斷我的思緒:「仇先生……是嗎?」

  

  定睛一看,心裡一把火又燒起,這男人不就是那姓莫的嗎?不要用你那張低能智障又欠揍的臉覆蓋掉景的臉啊。

  

  我不作聲只停下腳步回瞪他,他見我似乎沒要回應他的意思,就自顧自地繼續了:「真是有緣吶,我們在時空機發表會上見過面不是?」

  

  「然後呢?現在是想找我開線下網聚嗎?」我回以冷笑,他是真白目還是假白目?我以為我的態度算明顯的了。

  

  「後來我知道你跟姓景的人可能有關,你是不是跟一個姓景的人租房子?」

  

  「……」

  

  這男人看來不是瞪的就能瞪走,因為很好奇他想幹嘛,我頓了會兒,才回答:「我大夜才剛下班,還沒吃早餐。」

  

  這回他倒很快便意會過來:「方便的話,我請你吧!」

  

  看起來不像是看不懂臉色的人,應該是真的有什麼事必須找我談吧?

  

  尋找能店內用餐的店面時,我趁著他不注意,悄悄地探手進口袋裡,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

  

  

     *     *     *     *     *

  

  

  「是這樣的,我跟你那姓景的房東有點事情,前陣子那個銀行搶案,我一眼就認出他了,這是什麼緣份啊?上新聞的你們兩個我都認得,然後稍微查了點資料才來找你……不過進正題之前,我先問你一下,你們關係算好還是不好?」

  

  在附近的餐飲店找到乾淨位子坐下後,於桌前面板處點單,不用等太久,就會有打扮成卡通人物的機器人服務生為我們送上餐點:「祝您用餐愉快。」

  

  以湯勺攪勻瓷杯中的淡奶和紅茶,我漠然回應:「一般般,就房東房客的關係。」

  

  「之前銀行搶劫的新聞報導,我還真難看得出來你們關係好還是不好?他應該很擔心你才會去現場,但你好像很討厭他靠你太近?你很反感那個人,對吧?」

  

  我抬眼看了他那似乎很理所當然的表情,人總是傾向以自己主觀判斷去『同理』別人的感受,如果是看在喜歡景的人眼裡,我摔他的行為只會被理解成是朋友間的打鬧,但看在討厭景的人眼裡,應該會認為我和他一樣討厭景吧?

  

  此刻有很多想法在我腦中流轉,像是如果我以景的朋友身份給他一拳,我可能會失去瞭解他到底想對景做什麼的好機會,但如果我說我很討厭景,會不會哪天他在景的面前捅我一刀?我錄著音,難保他不會和我一樣錄音,我得考慮現在說的話有可能會在景面前重播一遍。很快地,我回給他一個營業式微笑:「您就別套話了,不管好還是不好,我和景先生之間的契約還想繼續打下去呢,除非你打算送我一棟房子,否則不要在人背後各種試探好嗎?」

  

  「好好好,我就直說了吧,我打算送你的,可是比房子還貴上很多倍的東西--一部時空穿越機,如何?」

  

  聽到他這麼說,我眼睛都亮了,反而是他故意賣起關子,頓了話語,給自己切了口鬆餅、沾上點奶油送進嘴裡,喃喃自語:「喔,這家店的鬆餅挺好吃的。」

  

  他這種態度相當令我不愉快,飲了兩口香醇濃郁的無糖奶茶後,我才牽起一抹冷笑:「無功不受祿,時空穿越機是多貴的東西,總不會白送我?要我幹什麼壞事我可是要拒絕的,我還打算當一輩子良民、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唉,您把事情想到哪裡去了呢?怎麼可能讓你幹壞事嘛?只是想請你,找你那位房東先生去一趟快快樂樂的時空旅行,看是中意哪個異時空,就待在那裡過日子,別回來受苦受難了。」

  

  我維持著臉上和善的營業笑容:「這是想讓他永遠從這世界上消失的意思嗎?」

  

  「幹嘛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呢?就只是免費招待他去別的世界玩,別想這麼多。你擔心他你也可以跟著一起去玩吶,我看過官方說明書,那是可以同時允許很多人去同一個時間同一個世界的,你們根本可以親朋好友約一約在異世界開趴嘛……總之我要拜託你的事只有一件,讓他一直待在那裡,就這樣。你回來之後那台機器看你要留著自己繼續玩,還是轉手賣錢都可以,那機器就算二手也能值一棟房子吧?」

  

  說完後,他低頭繼續嗑起他的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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