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晝白夜之夢

　　「你已經死了。」

　　回過神來時，我已經站在一片七彩暈染的空間裡，而在我正前方的，是由光、蝴蝶、寶石凝聚起來的人形……祂以不辨男女的聲音向我說：「你已經死了，被殺死的。」

　　「為什麼？」

　　我反射性地投以疑問，並試圖回想起，在我睜眼來到這個地方前，我在哪裡？我在幹嘛？為什麼會被殺死？

　　我想起了，有一片白光自天上降下，在那之前，我正跑給一群不良少年追，一向不運動的我體態非常臃腫，跑一兩步就覺得心臟要炸裂那般疼痛，但我還是得跑，因為那群人正提著幾桶髒水和掃把在追我，已經把我身上潑得又髒又臭……

　　『哈哈哈！死胖子臭胖子！這幅淒慘德性最配你啦！』

　　『警告你那麼多次了還敢來學校上課啊？這不就欠人虐？！死抖M！』

　　對了，我是個被霸凌的人，才剛上學就被他們盯上……

　　一定是這群人殺了我，那片白光是我死前看到的，往這裡來的指引吧？

　　太可恨了……我招誰若誰？我只是想安安靜靜的生活，有錯嗎？

　　我只是不想讓爸媽擔心才騙他們說我在學校很好沒事，但要是蹺課，老師一定會打電話給他們，爸媽一定會對我很失望……我才勉強去學校的，你們以為我想看到你們嗎？

　　最該從這世上消失的，是你們這群害蟲吧？

　　還有其他人，不只裝作沒看見，老師問起我的身上怎麼有傷、作業怎麼不見、書包怎麼沒帶……他們還幫著說話，說我笨我呆我自己摔倒自己忘了帶，全都在幫著那群不良。

　　人類……最可恨了，只會依附強者欺凌弱者，並以此為樂。

　　「看你的表情，似乎已經有答案了，我就進入正題吧。」那像是由世上所有美好所組成的人形，這麼說：「這個世界容不下你，我就讓你轉生去其他世界，過上你想要的人生吧。雖然沒有什麼異能讓你選，但我可以讓你選擇你想成為什麼種族？」

　　「這是……轉生去異世界？為什麼？為什麼選我？」

　　「因為你夠可憐？」

　　那回答摻著一絲笑意，讓我不怎麼愉快，我回答：「人類以外的，什麼都行。」

　　對，人類以外的都可以，半獸人、妖精、魔族、怪物……當史萊姆都比當人類強，我不要再當噁心的人類了，甚至可以說，我想反過來殺爆人類！

　　那人形身上散發的白光一瞬間扭曲了：「好，非人類的智慧種族，我讓你降生到另一個世界去。」

　　驀然，那片白光大放，沖散了那人形，吞噬了整個空間，也令我再也看不見……

　　「嗚……嗚嚶嚶……」

　　眼前一片黑暗時，我先聽見了，來自自己喉嚨的聲音。

　　那麼軟嫩的嬰孩啼哭聲，我已經轉生成功了吧？我作為人類以外的生物，已然誕生了……吧？

　　「好可愛的寶寶啊，你可以聽得到媽媽的話吧？」

　　「來，把眼睛睜開。」

　　我試著扯動眼皮，看見一片幽藍的世界，有兩張大臉正對著我，那臉和人類不一樣，深沉的藍綠膚色、三隻不見眼白的黑眼睛、頭頂一片往外發散的觸手、形似短鳥喙的嘴……他們是我的父母？我試著抬起自己的手，見到和他們一樣膚色、帶有蹼的五指，我真的不是人類了，雖然我也不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麼種族。

　　「初次見面，你好，我的寶貝。」

　　「我們是這世界最高等的存在．格拉瓦瓦族，你是繼承我們血統的高貴戰士，出生前就有高等的智慧，只要一睜眼，就能使用身上的異能才對，來，試著讓自己浮空吧。」

　　他們以著笑意說完，就鬆手任著我幼小的身軀往下掉。

　　我很害怕，我以為下一秒就會在地上摔爛，但我卻一直往下掉，看他們一下子和我拉遠距離，而他們正站在一方高崖上，我才知道他們是從崖上將我往下丟，我不能坐以待斃！

　　突然，我的身體漂了起來，朝上浮去，回到他們面前，而他們正笑意盈盈地望著我：「不愧是我們的孩子。」

　　他們伸手將我的身子抱住，我才不再浮著自己，這瞬間，我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淨了，累得撐不起眼皮，在他們的手掌輕撫中，我緩緩睡去。

　　「好好休息吧，未來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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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個不同於地球的世界。

　　天上總是懸著兩個月亮，大氣顏色總是幽深的蒼藍和瑰麗的紫紅交錯，沒有強烈的日光照明，這裡有著許多會發光的植物，許多可食用的果實都像燈泡似地，一個一個都在發光。

　　在這裡，格拉瓦瓦族就相當於地球上的人類，主宰著這世界的一切，儘管還有其他智慧生物的存在，像是全身披覆黑毛、有如河馬大象般大的生物之類的……生態有點相似於地球，但生命體的模樣倒是和地球上的物種不一樣。

　　格拉瓦瓦族和其他生命體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們的成長和年紀無關。

　　其他的生物要隨著年紀長大，而我，才剛出生幾個月，就已經和父母一樣高大，其他和我同時期出生的兄弟姐妹們發展最差的還在地上爬、像小寶寶似的。

　　話說也只有我長得這麼快，畢竟我有比其他人更強烈的成長慾望：我不想和之前的人生一樣，比別人差比別人爛所以要一直被人壓著打。

　　這個種族真的太適合我了，只要有強烈的慾望，我就能變得比其他同類更強大。

　　「王選你作為這次前鋒的戰士，你是我們的驕傲。」

　　某日，父母對我這麼說，將我帶到王座前。

　　高高在上的格拉瓦瓦王，全身閃爍著七彩美麗的光芒，就像把天上所有的星星裝飾在他身上一樣。我正列隊在其餘青年戰士中，身著父母為我打造的戰袍，帶上家族的榮耀準備出征。

　　「朕已選定一個星球，爾等將替吾族爭得更高的光榮！」

　　王高舉起權杖，而我們則高舉起效忠的願望。

　　然而直到宇宙船來到指定的座標眼前時，我才知道，他們選擇進攻的星球，是地球。

　　我瞇起了眼，看著畫面中的翠藍星球……

　　在我心中浮動的不是懷念，而是復仇。

　　我要殺光在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類，這個星球很美麗，只有人類是多餘的。

　　我駕著的戰艦自母艦中脫離，按照隊長的指示，我們將分別去往不同的城市進行同步轟炸，而我則先選走了轉生前我所居住的城市……我要報復那群人，我要把他們一一殺光，現在的他們是不是已經老得快走不動了呢？在我死了之後，他們是不是過上幸福美滿的人生了呢？

　　可恨，太可恨了。

　　然而當我駕著戰艦飛在熟悉的城市上方時，我有點疑惑起，距離我死後到現在，這世界到底經過了多少時間？為什麼一切都和我記憶中的所去不遠？

　　在熟悉的路上，我降落了飛船，自船艙中出來時，一群年輕人正看著我發愣，一張張瞠目結舌的臉……都是我刻在心裡滴血的臉孔……

　　當我眼角餘光瞥見在戰艦下氾開的血窪、僅餘在艦體外的一隻手時，我意會到了，某件『神』沒讓我知道的事實。

　　「怪物！去死！」

　　下意識地回過頭，一柄掃帚的尾柱就深深插進了我的眼裡，同時有多把長棍和鐵桶從四面八方朝我招呼，這才知道，過去他們追著我打還只是打好玩的……

　　丟了一隻眼我還有兩隻眼，一抬手，我張起防護罩擊退了他們，並在他們退開的同時，把防護罩轉成濺射的能量彈，這是同族中也只有我辦得到的力場轉換，無死角地自我周遭迸射而出，殺得他們渾身是血，一個個接連倒地。

　　只有帶頭的那個，抓緊我轉換力場時不顧一切地衝了上來，在其他不良一一濺血倒地的同時，他也把長棍捅進了我的心臟……這才知道，原來我們種族的肉體，其實……很脆弱的啊……

　　「你救了我們！你是英雄！」

　　在我意識迅速渙散去時，我想著，為什麼這不良渾球讓我身陷地獄，卻能成為英雄？而我，殺死了我自己，又要被當作反派殺害？

　　為什麼好處都讓人拿了，我只能不斷被犧牲？

　　我好像聽見了……

　　『神』的譏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