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晝白夜之夢

　　「其實我覺得女生的胸部不用太大，Ｃ是最棒的，Ｄ或Ｂ都還不錯。」

　　景在追番時，突然冒出這樣的話，我不自覺地往自己胸部看下去……嗯，應該有Ｃ吧？雖然是胸肌。

　　欸不是，我幹嘛啊？

　　幸好景只顧著看片，沒注意到我在看自己的胸啊！

　　「身高還是比自己矮才好，感覺小小隻、軟軟的、香香的，抱起來好可愛啊。」

　　唔……同意，抱著景的時候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雖然他硬硬的說不上是軟，但真的很……

　　欸不是，我幹嘛跟著他的話題轉啊？

　　「啊，這麼說來我喜歡的女生好像跟你喜歡的同型欸！」景抬頭望向我笑：「個子小小的、可愛的、香香甜甜的、有點胸部的，那種女生很有小鳥依人的感覺，果然女朋友還是想找那型的啊。」

　　「欸……」我不知該怎麼接話，我的確是喜歡那樣的女裝少年，但現在叫我直接回答景『對，我就是喜歡那一型的』……我……

　　啊！越想越煩躁！

　　為了排遣這份苦悶，等到他又跑去遊戲機裡後，我去買了晚餐回來，拉起一大塊透明膠布擋在機台隔簾外，叫他出來吃飯，等他毫不知情地跑出來時，就錄下他撞上膠布的矬樣，不爽的時候就看一下，這笑料至少可以撐個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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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向翊雲冥誕之後，我很好奇這棟樓居民的反應是如何？既然都在同棟樓住這麼久，景又是他們的房東，怎會事情鬧得這麼大卻沒人出來護著他？幫忙叫警察或是趕走那些人都可以吧？

　　這才聽景說，其中約有一半的住戶是長期承租，有的人在他小學時就住在這裡，有的人則更久，他媽媽出事的時候，他們都知道，不過說來也真的與他們無關，頂多有幾天會被記者捉住採訪罷了。這些住戶大概會說的話跟我一樣，叫景別管那些狂熱粉絲，打個電話叫警察來驅離便行，不過讓景出面的，是另一群比較新的住戶。

　　那群人並不是向翊雲粉絲，但在大樓外被團團包圍時，他們還是要求房東出面處理，因為這群人妨礙到他們的生活，就算叫警察來驅離，他們也不想之後被這些人騷擾到日常生活與進出安全。

　　會出面配合他們、到紀念館外向銅像謝罪也不只是因為他姓景，同時也是為了保障住戶進出的安全與社區環境的安寧，他才那麼做。

　　之所以現在又回顧到已經是上星期的事情，是因為，在我下午下班回來時，碰見在社區大門處的景，和另一名年輕男住戶正在說話。那個男人染著一頭金髮，穿著一身風流倜儻的時髦衣裝，那打扮，我還沒聽到他們的對話就已經皺得眉頭疼了。

　　「所以啊，可以讓我陪你幾晚抵租金嗎？」

　　當他搭著景的肩、嘴幾乎要靠上他耳朵、以著下流表情說出這句話時，我想一刀給他下去。

　　一向很少外出、幾乎不會和人站一塊兒的景，這是第一次讓我感覺到，那強烈到想殺人的獨佔慾……所以我咬緊牙，告訴自己，不要衝動、先搞清楚情況、別讓這不合理的情緒支配我……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

　　幾乎是靠著快斷掉的一絲理智，我的手伸進他們兩人之間，不是把那男人劈開，而是轉向把景撈出來、攬往我肩頭處靠，並撐出一張營業用完美笑容：「你們在說什麼？有可以抵租金的好方法，我也想聽聽看。」

　　「唉呀，你這麼早回來啊？」景回頭看我的傻Ｂ表情，依然鈍到完全不知道現在啥情況：「我們剛剛聊到不是有句名言是這麼說的嗎？『專業該用錢來買』？他喔，他是牛郎喔。」

　　「所以跟我聊天是要算錢的。」那男人很自豪地撥了下瀏海，放出令人目炫神迷的光芒：「還有不要用『牛郎』這種稱呼，請叫我『女性專屬陪伴服務師』。」

　　我管你是不是女性專屬反正給我離景遠一點，不准在他面前閃閃發亮。

　　我依然保持著完美的微笑回答：「那景先生光是和我站在一起就要算錢，因為我的職業，可是保安。」

　　「渥草！」景這才猛然驚覺。

　　「景先生還是考慮買我個幾天幾夜吧，我可以手把手地教你怎麼侍候女性，把她們整得服服貼貼，拐幾個回家都不是問題。」

　　一聽那男的這麼說，景的眼睛閃閃發光啊：「喔！」

　　可惡。

　　我不改微笑：「景先生又不缺女人。」

　　「說啥？我缺……！」

　　「有啥好缺？用那些花招哄騙女人跟砸錢差不多，你不如砸錢還省事些。」我一手攔上那張不知遮攔的嘴巴，以著笑容硬是把他從那裡帶走，往電梯去：「沒事我們先走了，再見啦。」

　　「喂！」

　　那人也沒有要追上來的意思，就愣在那裡看我關上電梯門。

　　在電梯往上後，我才失了笑容，放開景：「嘖，看到那人我就煩。上禮拜逼你出面的住戶，那人應該也是其中之一吧？」

　　景抬眸看向我：「因為他看起來很年輕嗎？你是猜對了，不過也不用反感他吧？換作我是他我也會擔心出入啊，雖然我根本不想出門吶。」

　　喔……愚蠢的景、粗神經的景、哪一天絕對會笨死的景……我根本不想跟你解釋太多，像是這種從下往上看的眼睛，活脫是賣萌啊！

　　靠！我得收歛一點！

　　「說到這個，你怎麼會出現在樓下？」好，很好，我穩得住。

　　「給大門設置新的密碼啊，畢竟上禮拜才發生過那樣的事嘛，就今天突然想到，好像也有幾年沒換過密碼鎖跟進出設定了，之前都是爺爺在換，今天我第一次換呢。」他很得意地挺胸：「我好聰明，第一次換就上手！」

　　「不是只要你本人在電腦前面掃瞄生物辨識過了就好嗎？有啥好得意的。」

　　他回過頭衝我做了個鬼臉。

　　在此同時電梯門也開了，我索性伸手巴向景的臉，把正要出去的他給撈回電梯裡……其實是很想把他壓倒在電梯角落的，但最後，還是把他丟在電梯裡我自己先跑出去了。

　　「喔幹你小孩子喔？！出個電梯也要搶！」

　　我回頭還景一個鬼臉：「先到先贏，晚餐你買。」

　　「混帳！你太詐了！」

　　雖然這麼罵罵咧咧，但他沒有說不，只是跟上我的身後，在我開門時，一起進屋。

　　「我回來了。」

　　我習慣性地說了這句話，才想到，景在我身後，我說給誰聽呢？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我已經習慣有人待著的屋子、習慣有景等我的家……我習慣的是，有景在這裡。

　　「我回來了！」

　　跟著我進屋、在我身後關上大門的景，和我對上視線時，很自然地揚起嘴角，如蛾眉月的彎，那彎在他臉上顯得很可愛－－就像在說，很多事情不用戳破、不用急著去辯解什麼，我們現在這樣很好，就好了。

　　可愛的景，露出可愛的表情，讓我很想捧起他的臉，在那嘴裡直接傾倒熾烈愛語，宛如打撈水上月影，輕輕將他抱進房裡，以我的手指和嘴唇，令他浮泛起漣漪，在我懷中輕吟。

　　然而那只是幻影，我和景，沒可能變成那樣的關係。

　　現在，我更多的是擔心，如果哪天讓他發現，我騙了他，我其實是同志，那將會如何？

　　會不會把我趕出去，再也不肯見我？

　　連朋友也當不了？

　　幾天之後，景突然說：「那位牛先生約我去參加聯誼欸！」

　　「他真的姓牛喔？」不過那不是重點：「我也要去。」

　　景上下打量了我一陣：「也對，你現在也沒女人嘛，一起去吧！」

　　我才不是想找女人呢。

　　到了他們的攤上，來的女人個個花枝招展，每個看來都不像景喜歡的清純系少女……不對，他看著眼前這些女人的目光閃閃發亮啊！至少別連最醜的那個也露出期待的目光啊！

　　原來他不挑的嗎？他是嘴上說得一口好條件實際上完全不挑食的啊！

　　等等，我要冷靜，這不是一拳給他灌下去的好時機。

　　這狀況要排除說來也簡單，不需要去討好那些女人跟景爭搶，也不需要一直爆料景的糗事，我只要表現得對景格外親切、和景坐近一點、偶爾把手搭到他的肩上、把手擱在他的腰上，對面的女人自然而然就以眼神交換起『不要打擾他們』的訊息。

　　到最後景這鋼鐵大直男也只以為那些女人對他沒興趣，沒想過朋友的單純互動在敏感的女人眼裡完全歪了樓呢。雖然沒有要吃了他的意思，但我果然還是沒辦法把他拱手讓人。

　　不想看著他牽著誰的手步入禮堂……不想他的配偶欄上填著不知誰的名字……不想他那句「我回來了」是說給不知哪裡的誰聽……

　　不想有誰來取代我的位置，和他共組一個家庭。

　　就算只是朋友也好，我不想要，他的生命裡有比我更重要的人在。

　　請允許我暫時性的自私和任性吧，只要景一直這麼遲鈍下去，總有一天，我的感情也會被磨沒了的……總有一天，我也能帶著微笑，衷心祝福他能和誰過得很好吧？

　　我摒住氣息，靜靜等候著那一日的來臨。

#畢竟是個連母金剛都可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