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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的搜尋引擎查不到關於景的任何事,只會跳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廣告,隔天上班的時候,我麻煩278了。

  

  那電子合成音聽來總不帶情緒,聽慣了卻也舒服:「人名『景毓』無任何搜索結果,若是想從新聞報導中搜尋,嘗試『景』姓搜索中……」

  

  278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一般新聞是會用化名的,但那『景』姓被人提起……

  

  「『景』姓,目前相關搜索結果是1543條項目,最早可查詢到五十年前的新聞,您是否要限定年份範圍?並刪除重覆條目?」

  

  「喔,年份限定二十四年之內,重覆條目刪除,排序從新到舊。」

  

  「好的,目前條目已刪減至十,我列印出來給您。」

  

  「謝謝。」老是利用它辦私事,不感謝不行呢。

  

  278的列印口推出了二三十張新聞內容和專題報導,正好有行員帶領律師過來,我立刻收好這些文件,起身檢核他們的證明,之後再慢慢看。

  

  上班時間老是做私事總不大好,而在中午用餐時間順便拿出來看了。

  

  粗略一翻,幾乎是娛樂新聞、八卦雜誌專題,內容則是圍繞在多年前的一名偶像男星『向翊雲』身上。在讀起這些文章之前,我所知道的是,這位男演員因為拿下幾部戲劇主演,加上人英俊、演技好,在我童年時代大紅大紫過,戲約廣告接不斷,可以說在我國中畢業前他佔據了我大多數視野,然而在我就讀高中的時候,因為急症惡化不幸病逝。

  

  我不是個追星的人,他所主演的愛情戲也不是我的偏好,高中那時候我的全部心力都在金苑身上,所以在這之前,我並不知道他跟姓景的扯上什麼關係?

  

  總之,我細讀起第一篇八卦雜誌的報導,內容是:【媒體記者向向翊雲遺孀與親屬求證,景姓男子已簽署財產拋棄繼承,往該名景姓男子就讀的學校證實此事時,校方表示該名學生已辦理休學,似乎是承受過多壓力,暫無復學打算。】

  

  【記者拍攝到該名學生座位上留有許多刀割痕跡與威脅字句,其他學生表示那是該生就學前就有的痕跡,否認有霸凌現象,並表示他們和景姓學生交情要好,也相當擔心他的處境,希望媒體就此打住別再對該名同學施加壓力。然而留在座位上的油性筆字跡『沒人要的垃圾』、『景X去死』像是針對該生的辱罵。】

  

  278也在該文文末列印出一張眼睛打碼的男高中生入學大頭照,和一張被畫得亂七八糟的桌面,那景姓男高中生,的確很像景毓,只差耳朵沒打耳釘、理短髮。再核對一下報導年份,七年前,是我高二的時候,這名景姓高中生也是高二生,而事發學校,也是這一市的五間高中之一,和我就讀的高中不同間。

  

  幾乎可以確定是景毓,原來他也遇到同儕霸凌嗎?簡直是現世報,當初他怎麼欺負別人,總有一天會被弄回去,我嗤之以鼻,卻也心裡一沉,我無法由衷感到高興,明明有人替我出了這口惡氣。

  

  往下看,是向翊雲過世的消息,當媒體問及向翊雲還有一名在外的親生兒子,向家人表示那人沒有繼承遺產的資格,希望媒體不要追問……我才意識到,景是著名男星的兒子?那個紅到沒追劇的人也知道的男人?

  

  再往前一口氣讀完所有新聞,才知道,景並不是兩情相悅而生的婚生子,難怪他的桌上有人寫『沒人要的垃圾』。

  

  最早的新聞,是二十四年前景姓女子帶著甫出生的孩子要求和向翊雲驗DNA,證明那孩子是她和向翊雲所生,而當時向還只是剛出道的偶像,粉絲多是少女迷妹,還沒之後開始轉型演員的大紅。景姓女子宣稱自己和向翊雲相戀,拿出日記本作為證明,但日記內容大多對不上向翊雲的巡迴演唱行程,之後有人爆料是景姓女子混進慶功宴中接近向翊雲,不知用了什麼骯髒手法弄到男方的精液才有的孩子,向翊雲根本不認識她。

  

  她要求向翊雲出面娶她,但在媒體推波助瀾下,她成為女粉眼中的巫婆,向翊雲也從民之所願地拒絕了她的結婚要求,當時的情況就差沒把她綁上木椿燒了她。

  

  接下來的幾則新聞,則是分次跟進報導在二十年前的事件。向翊雲與相戀的女子結婚,而景姓女子出現在結婚會場,說是想見向翊雲給他祝福,但卻被隨扈擋在門外,無法見到向,於眾目睽睽之下對自己注射毒劑,搶救不及而身亡。事後從遺書中得知,她原本打算和向翊雲一起殉情,也從她的隨身皮包中找到裝有毒藥的注射器,只能判斷她想殺死向翊雲再自殺,然而無法實行,才轉而用自己的生命破壞玷汙這場本該神聖的婚禮。

  

  至於她宣稱和向翊雲生的兒子,只知從母姓,由外祖父收養,沒多少人關心和在乎,一直到向翊雲七年前往生,才因遺產問題被扯了出來,一瞬間,原本加諸在景姓女子身上的惡名與怨氣,全轉向景姓少年身上。

  

  前因後果,是這樣的戲劇化,令人發笑,卻笑不出來。

  

  我嘆了口氣,將文件疊起收好:「人都已經走了七年,為什麼現在還有人記得景的事?」

  

  278定格了數秒,回答:「因為再過二十五日就是向翊雲冥誕,由經紀公司舉辦向翊雲追思會,八個娛樂論壇有線上追思活動,『景』姓在當中被提及了兩百零九次。被提及的留言,其中幾個如下:『我們應該將姓景的拖到向先生的靈前讓他懺悔道歉』、『該道歉的是姓景的那女人,小孩是無辜的』、『媽媽犯的錯小孩難道不用代償?要向家人情何以堪?除非他把從景家繼承的財產全部捐出去,不然今天他就該為景XX的所做所為負責』……等等,似乎還沒有結論。」

  

  我想我此時眉間應該皺得極深,才會讓278的鏡頭對向我,問:「您認識這名景姓男子嗎?的確是,景姓女子的住家地址和您現在的聯絡地址相同。」

  

  「你查得到景姓女子的地址?」

  

  「是的,正確的說,景姓女子的父親曾經是極為有名的地產大亨,本區曾有五分之一的不動產都歸屬於他,二十年前景女自殺事件,為平息社會大眾怒氣,捐出多筆地產給慈善機構,又在七年前向翊雲過世後,捐地捐錢成立向翊雲紀念館與基金會,一年前身故時僅餘一棟出租用住商大樓,由其唯一外孫繼承。景姓並不多見,上房仲交易網搜尋本市景姓的房東,很快便能將範圍縮小到一棟出租大樓上,任何一具智慧電腦都能查找得到,並非是很難得手的情報。」

  

  「你的意思是……」

  

  「這項情報已經外洩,在論壇上傳得沸沸揚揚。」

  

  278這麼說,我心裡一沉,想來也可怕,人已經往生七年,還有人不理性到如此程度。

  

  「總之,最近出入請小心。」278提醒。

  

  

     *     *     *     *     *

  

  

  到傍晚回家時,順便帶了兩人份的晚餐回去,大樓外一片祥和寧靜,完全感受不到278說的緊張氣息,網路和現實,就像是兩個世界,我難免懷疑,那些人只是網路上說說,實際上不會有人專程過來要景出面吧?

  

  就像過去許多網路動員,號召時候幾千人,實到零一樣的情況。

  

  打開房門時,景正好披著吸水毛巾從浴室出來,一身散著濕熱氣像剛洗好澡的模樣,他的掃地機器人就跟在他的後方拖地,就像發過誓絕不讓水漬在地板上停留超過三秒那樣。

  

  「幹嘛不擦乾再出來?」

  

  「有什麼關係?機器人會馬上弄乾啊。」

  

  正說著時,他圍在腰上的毛巾不慎掉了,雖然他及時拉住沒讓毛巾掉到地上,但,胯下之物可是讓我看得一清二楚啊!那塊軟Q粉嫩的小東西正因他的動作晃抖了一下啊!

  

  可惡,好想咬,真想試試口感如何?儘管心中小鹿亂撞但我還是勉強撐出一張撲克臉:「還不快去穿衣服?當你老二大到能拿出來現寶嗎?」

  

  「操!」他又羞又怒地慌張拉回毛巾,往他的房間衝去。

  

  真的是,一點緊張感也沒有啊,笨蛋。

  

  在他回房去穿衣服的時候,我也把餐具整出來擺桌上,順便冷靜一下精神,把買來的麵食倒在碗裡,等他出來坐在我旁邊,才推了一份麵食給他。

  

  「喔,謝了,好香!」

  

  看著他執起長箸,吃得香噴噴地,我才試探性地問:「聽說再過不久是向翊雲的冥誕。」

  

  「喔,怎樣,你想去嗎?」他回得很自然。

  

  我皺起眉頭,老實說,剛記起他時我認為他是個心機很重的人,但在三四個月的相處過後,我根本不覺得他有腦子:「你不認為當我向你提起這名字的時候,應該多少聽過些事了吧?」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喔……然後呢?你是他的粉絲嗎?」

  

  「不是。」我予以否定。

  

  「不是就好了啊。想提前退租,定金會被當違約金吃掉,如果你不在乎那筆錢的話我也無所謂啦。」

  

  他低頭吸了口麵條,我輕嘆口氣:「我沒要退租的意思,只是,你難道沒有想說的話嗎?」

  

  他抬頭想了想:「應該沒有?我又不認識他,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發生什麼事了嗎?你看起來像在擔心什麼啊?」

  

  沉默了半晌,他發現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臉上,才乾笑兩聲:「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沒事,只是看新聞說你們親子鑑定確認是父子,但,你長得跟他完全不像。」

  

  「喔,聽爺爺說,我長得像媽媽。說到這個,你還比較像那個人,你知道嗎?有一次我經過紀念館,站在那尊等身大塑像前的時候,才感覺到,那人比我高多了啊,而且體格蠻壯的,跟你就很像,臉又長得好看……話說你要不要跟我也去驗個DNA啊?說不定我們是兄弟?」

  

  「兄你媽個B。」我沒好氣地嘴了他一句,無腦如他肯定不知道這話是拐著彎說我媽偷人。

  

  「唉,真好啊,不管你還是那個人,都長得一副迷死天下女生的樣子,他呢,女粉千萬沒話講,你呢,手機裡十幾個女生讓你半個月輪、天天不同人,羨慕死我了啊,你們這些後宮王。」

  

  「有什麼好羨慕的?你穿一身名牌開台名車出去不就得了?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

  

  「那不一樣啊,那樣子的話靠過來的只是為了錢,又不是真的喜歡我。」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羨慕你們這些超多女人愛的傢伙。」

  

  景很幼稚,對他來說,愛是可以量化的東西,被許多人愛肯定比只被一個人愛要更幸福……千萬個單薄粗淺的喜歡重過於一個痴心狂愛。

  

  為什麼?這傢伙要這麼膚淺?

  

  儘管羨慕向翊雲遠比憎恨那個人要來得好多了,但他仍然讓我心裡相當不舒坦:「算了,反正這陣子你就繼續宅在家裡,哪都別去。」

  

  「喔……我當然會繼續廢在家裡啊,跟你講,我生來就是個救世主,只要我別出門就是在拯救世界你知道嗎?」

  

  你以為救世主一般人當得起嗎?幾千年前的那一位下場可是被拱著釘死在十字架上,現在可是有幾百個人想把你拖出去遊街示眾啊……

  

  「有點自覺行嗎?北七……」

  

  

     *     *     *     *     *

  

  

  隔天下班的時候,想起景的話,所以我往向翊雲紀念館走去,其實離我上班的銀行也不過兩站,搭個公車十幾分鐘的事。

  

  距離向翊雲冥誕還有兩三個禮拜的事,但在紀念館外,已經開始佈置起花柱和花圈,在館門外還架起倒數牌,館外廣場銅像處被擺了三束鮮花……向翊雲的影響力真的很大,很難想像這是過世七年後的人仍然有的待遇。

  

  我站在銅像前,望向館門玻璃上的倒影,才比較得出來,我和銅像的體格確實相近,不過也只有體格像罷了,臉可長得完全不一樣,向翊雲的五官溫潤和善多了……看不出是個會對親生兒子不聞不問的男人。

  

  不過那也不能怪他,換作是任何一個男人,面對一個死纏爛打的女人都會倒退三步吧?不知怎麼弄的,冒出了個兒子,還拿這孩子當要脅逼婚,就更不可能答應結婚了。

  

  有那樣的母親,是景的不幸啊……無論事實是否正如她所說的,和偶像新星熱戀、在他身上挹注許多資金、對方說過一定會娶她的話,可以肯定的是,她並不愛她的孩子,否則就不會在向翊雲結婚當天跑去自殺了,如果景在她心中還有點份量,難道她不該活著好好撫養他長大嗎?

  

  抬頭望著銅像栩栩如生的微笑,我難免想,景對這男人,真的只有羨慕他被很多女人愛著嗎?

  

  還是羨慕他被自己的母親所愛著呢?

  

  我想聽景對我說實話,然而,說不定連他自己,也聽不到自己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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