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晝白夜之夢

　　「原來第一位受害者自殺前留下的，是告訴警方下一個受害的人會是誰……目前警方追查的方向，將範圍縮小到兩名受害者共同認識的朋友圈中，相信破案是遲早的事。這已經不是隨機犯罪，這是預謀的、有關係的，依照犯罪心理學，兇手很有可能是兩名受害者的共同仰慕者，也有可能是兩名受害者的共同嫉妒者。」

　　關於最近泯滅人性、變態至極的獵高校女學生臉皮兇案，第一名受害者因為受不了打擊而跳樓自盡，而第二名受害者也因刺激過度，在急救完後發狂不慎摔落病床、一頭撞上牆角而死。社會新聞的頭條，連音樂電台也要插上一腳，ＤＪ忍不住順口預測兇手心理，和透露警方查案方向。

　　計程車司機一邊手扶方向盤、聽著電台廣播，跟著氣憤開口：「現在年輕人真是心理有問題，動不動就情殺啦、殉情啦、潑酸啦……這個又更變態，我敢說幹下這案子的一定是男人！你想想，這要是女人嫉妒心作祟，一定是潑酸毀容！撕臉擺明就是拿來當收藏品，不把人命當一回事，這種人，一定會死得很難看！到時候抓到的話，一定要拉去凌遲！最好先拖出來繞市一圈！把他的臉也剝下來！」

　　「最好是抓得到。不是連社區監視器都沒拍到犯人嗎？」車後座那名身著正式西裝的中年男子笑答，將一銀色包裝禮盒擺在併攏的大腿上，雙手輕輕撫著，就像怕它不慎飛出或摔著那般。

　　一路上開車無聊，司機便問道：「送給老婆的禮物啊？」

　　男子面帶淺笑回答：「是替朋友買的禮物。」

　　計程車開離了市區，讓那名男子付帳下車後，便往回市區的方向駛去。男子在走過一段路後，踏上另一輛停在他身旁的黑色轎車，駛上好一段時間，繞進一棟別墅的停車場裡。男子在下車之後，將禮盒送到一名守在門口處的老人手上，老人身著相同款式的西裝，在接過禮盒後，走入別墅之內。

　　步過被擦得晶亮的柚木長廊，踏上象牙色的華美階梯，踩著暗紅色的高級地毯，走到有一名西裝男子守衛的第三道門處，老人的腳步才停了下來，恭敬地敲了敲門：「少爺，您預購的禮品已經送到。」

　　幾聲沉悶卻快速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門被迅速打開，門內是一片深暗不明，而體態臃腫、身高略矮、頭髮油亮的男子則從門內伸手，自老人手中搶過那禮盒，一聲巨響將門甩上，對老管家，連聲謝也沒有。

　　銀色的禮盒，在幽暗房裡微微反射電腦螢幕上傳來的彩光。男子粗軟的手掌捧著銀盒，微微發顫著，走到床前，將之捧向以二郎腿坐姿坐於床沿的白髮女子面前，語氣想刻意放得輕軟，又因羞怯而支吾：「我、這、這是我要送妳的禮物……妳不是一直很想要嗎？我……買回來了……」

　　「謝謝。」留著及腰銀白長髮、一雙鮮紅眼瞳、身著白緞束身禮服的少女甜甜一笑，從他手中接過銀盒。他緊張地搓著雙手：「妳打開看看、打開看看？」

　　輕輕順著膠紙貼著處剝去銀色包裝紙，銀色的紙盒蓋上，壓印著百合花紋圖樣，以及一排『封印在瞬間的年華』優美字樣。見她低頭欣賞著紙盒蓋，男子忍不住催促：「盒子沒啥好看的！裡面比較重要！快打開！」

　　應他的要求，女子將盒蓋輕輕取起，內盒是有玻璃為上蓋的展示紙盒，盒內以暗紅色天鵝絨為底、舖撐起一張細薄人臉……製作精細，連表皮細絨般汗毛也完整保留，黑色睫毛絲毫未損，緊閉著眼瞼似是安眠，讓男子甚是得意：「看、看吧，不錯吧，很好吧，超美的吧，我弄到的禮物，呵呵呵……」

　　將展示紙盒高高捧起，在盒底下貼著一張紀錄表格，以電腦打字註載著劉芷櫻的名字、何年何月何時、採集地點……等標本都會記載的資料，女子嘴角揚起一笑。

　　『乾淨的臉、純潔的臉……』

　　『果然選上了她……』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高興吧？」男子羞紅著臉：「我、我可以親妳嗎？我都送禮物給妳了……可以親一個嗎？親一個就好……」

　　他猴急地朝她探上了身子，女孩右手食指抵上了他的嘴唇，淺笑道：「這樣不好哎，你親我，我可是該付給你代價的哦……可是你並沒要我付給你什麼？」

　　男子羞得牙關喀喀作響，連女孩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感受得到他高漲的體溫：「給、給我妳的愛！只要有妳的愛！就……就夠了！」

　　「那麼，我的愛就是你的了。」白髮女子的食指挪開，而順勢撫上了那燙極的臉龐。魅然眼神流閃過攝魂激電，兩瓣果凍蜜桃般水嫩櫻唇勾引著：「只是……一個吻，代價是十年壽命，你有多少性命承受得起？」

　　「要我馬上死都願意！」

　　高嚷一聲，男子挺身撲上，將女子壓倒在床，沉重身軀似是不願放過垂涎已久的嬌體，急欲索乾唇瓣裡的濕潤，他吸吮著、肥大的舌頭拚命朝小齒裡掏，他的激動令四排白牙輕碰出細小聲響，她不禁掙扎著：「不要這麼激動！慢慢來嘛！我又不會逃掉！」

　　經她一推，他才慚愧地稍稍起了身。見他羞愧面容，她嬌笑出聲，雙手捧上他的臉，輕輕地、溫柔地吻上他的唇……推著他，示意要他平躺在床，女子伏上他的身子，酥軟雙乳貼著他的胸口，輕輕摩娑起令他全身酥麻的柔軟溫存，她細緻姣好的臉龐緊蹭著他的臉頰，令人心醉的花朵在他耳旁吐出芬芳，濕軟翠蘭小舌挑逗著耳廓，似迷幻藥地讓人全身失去力氣，陶醉在她的香氣之中。

　　銷魂葇荑輕輕移向他早已撐得脹痛的下體，隔著褲衣輕彈逗撫，讓他差點一洩而出，只得在強忍之際撐著一臉似笑非笑，討饒道：「我……我受不了了……快、快點……摸我……這裡。」

　　指尖緩慢地、優雅地拉開拉鏈，嬌弱纖體便慢慢朝男子跨下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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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夜晚，老管家推著餐車來到少爺門口，車上放置著乾淨餐巾、洗手水、一盤以擦得晶亮的大鋼餐蓋蓋好的主餐、沙拉配餐、甜點與紅酒。老管家輕敲房門：「少爺，晚餐時間到了。」

　　門內絲毫沒有動靜。

　　良久，老管家伸手拉了拉門把，發覺房門上鎖，他再問一句：「少爺，請問您用不用晚餐？」

　　朝一旁護衛使了個眼色，老管家將餐車拉退數步，一手戒慎地撫向腰後的鎗托，沉著語氣再度開口：「少爺，請原諒部下無禮。」

　　以管家才持有的房鑰開了門鎖，老管家立刻退離開將空間讓給護衛，護衛則自大衣內側掏出短鎗，使勁以全身力道衝撞開門，朝內舉鎗警戒。

　　房內絲毫沒有動靜，只有電腦螢幕的彩光在黑暗室內躍動著，不時發出淫叫與肉體激盪撞擊聲。視線下移，管家和護衛卻見少爺正伏倒在距房門約兩公尺處的地板上，雙手緊擰著胸口、似是極為痛苦地圓睜著眼，管家緊張得立刻以手機撥出緊急電話。

　　伏倒在地已冰冷了體溫、肌肉僵硬的臃腫男子，膚色慘白中透著死氣紫青……上衣凌亂、未著下褲，自床角拖沿出一道半透明乳白色黏液，直至他的跨下。緊閉的門窗、完全遮掩的窗簾，這房裡看來不像有其他人出入過，而房內電腦還正播映著三級片的做愛畫面。這一幕令護衛和老管家、其他隨後趕到的護衛遲遲無法言語……

　　這是醜聞，甚至是個笑話。

　　銀色的禮盒，被打了開來，靜置在床上。

　　『雖然我很喜歡，但它畢竟屬於你們……沙加勒亞家族的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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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雲掩去日光，自雲隙間不慎灑落下的白光就似天使的羽翼，神聖而高潔，引領著善良靈魂前往安詳的國度彼方……為何只在重重雲層間，那光芒看來才會如此神聖呢？這答案屬於寂靜的青綠墓園。

　　比鄰而葬的兩座墳，碑石上鑲嵌著正值芳華的少女照片，她們的年紀只差了一歲，卻曾經都是他的愛。勛哲將兩束白玫瑰分置於兩座碑前，靜默地沉思，哀痛而落淚。

　　「翠兒同學的事情，我聽同學說過，對她的負面說法比較多呢。」

　　柔軟嬌嫩的嗓音自他身後隨風飄來，如風鈴聲般輕柔悅耳、似曾相識。回過頭，那名身著黑衣的黑髮女孩，正是曾在學校餐廳中和翠兒發生過爭執的漂亮學妹。勛哲長嘆口氣：「人都已經……」

　　「可以的話，真希望把她們兩人分得遠一點，芷櫻學姐一直很討厭她，可是現在卻……唉，希望她們現在已經盡釋前嫌，在另一個世界成為好朋友。」

　　「芷櫻誤會了很多事。」

　　勛哲感到無力，只對同窗好友說過的話，現在他想讓芷櫻的朋友聽到：「不是因為翠兒比她會打扮，我才跟翠兒在一起。我覺得……芷櫻沒辦法給我愛的感覺，翠兒一直很努力想讓我高興，我沒辦法忽視翠兒，因為她，我才有被愛的幸福……我沒辦法忍受芷櫻總是冷淡的模樣，我也希望她能對我好一點，但是她……我只能說，我和翠兒是相見恨晚，我知道我對不起芷櫻，可是我真的沒辦法……總拿熱臉貼她的冷屁股，我也想被好好對待啊。」

　　低著頭，他伏在翠兒的墓碑上，強忍著喉頭酸苦，哽咽著：「就算她脾氣很差……就算她老是對我大發雷霆……可是她，真的很愛我，我也深深愛上這樣的她……她不希望芷櫻太怨恨我……故意在她面前裝成很壞的模樣……就希望芷櫻討厭她就夠了，不要怨恨變心的我……她為我付出的……比我為她付出的多更多……」

　　背後，少女輕柔地撫著他的背，無語地將一方白帕遞給了他。良久，他擦乾眼淚，站直了身子硬擠出一絲笑容：「謝謝妳。時間不早，我也該回去了。再見。」

　　少女沒說話，只是面帶甜笑地朝他搖了搖手。在他離開之後，才從口袋裡摸出一方標籤紙，上面以電腦打字排印著禾翠兒，採集時間與採集地點，這是她從銀色禮盒下預先撕起保管的標本籤條。長吐口氣，她張口將籤紙吞下，嘴角揚起一笑。

　　『我一直想聽你們說話……』

　　『給我說一個故事……』

　　『我一直尋找黑暗中的光明、汙穢中的純潔……』

　　『你們是嗎？』

　　『告訴我。』

　　『要是翠兒不在了，學長說不定就會回到我身邊。所以，其實我心裡有點高興……』

　　『在勛哲面前當然要裝成善良的鄰家女孩啊。我討厭芷櫻，真的很討厭那種有鏡子也不照一下的女人，就算大我一歲，談戀愛方面也不是我的對手。懶得化妝打扮、懶得討好勛哲，還裝什麼高尚淑女？我最討厭什麼都不肯付出就淨想享受別人的好的人。』

　　『翠兒死了也好，不然那張臉，要怎麼生活下去？啊……我好悲傷，我好痛苦，有哪位美麗又善良的女孩，能把我的靈魂從地獄拯救出來？學妹啊，我絕對不是只看臉蛋選女友的男人，妳的溫柔體貼，讓我在地獄裡見到了天使，對我伸出援手吧……這樣的我，很淒慘、很可憐吧？我很需要妳的愛啊。』

　　「妳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嗎？」

　　身著黑衣的藍髮青年靜立於黑髮少女身後，在兩座新墓前，她哽咽著語調：「她是我朋友哎……你再怎麼討厭我也不應該……」

　　「不想再看到這種事，立刻停止這種行為。」

　　『但妳很樂在其中吧？對於恣意玩弄他人命運這件事。』

　　在他轉身走向墓園出口處時，女孩一轉感傷神情，吐了吐淘氣小舌，然後跟上了他的腳步……

　　「我喜歡聽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