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晝白夜之夢

　　「哇好棒好棒好棒！要烤肉哎！！！」

　　超級市場裡，五個小孩子興奮地瞎吼瞎叫，繞著子燕和購物車轉圈圈。當然，只要子燕長腿一伸就可以叫他們摔成一團，只是在公共場所他不會那麼做。

　　無視他們的吵鬧，往購物車裡放了兩袋木炭。

　　亦非嘴裡咬著根棒棒糖，攀在子燕腰際嬌氣地咕噥著：「腳痠了……藍藍抱抱，藍藍揹揹……」

　　看起來像個小學生但腦子根本還在嬰幼兒期，大庭廣眾下不好弄出家暴，子燕只是將他抱起來扔到購物車裡， 然後推著購物車往烤肉架那方去。

　　「藍藍我想吃那個！」「藍藍我想吃這個！」「藍藍那邊有牛耶！」「哇！」

　　忍著想把亦非抓起來往貨架上用力砸下去的衝動，在他抵達家庭五金區的時候購物車裡已經多了一大堆大袋零食和糖果了。

　　蜚蠊自己推了台小購物車，裡面裝了好幾瓶調味醬，興沖沖地朝子燕衝過來：「大哥大哥！你看我所有醬料都拿一罐！什麼口味都能吃到喔！」

　　子燕冷著臉表示：「你想被烤肉醬淹死嗎？」

　　夢夢抱著一大袋棉花糖和餅乾，朝子燕衝過來：「燕哥哥燕哥哥！我們來烤棉花糖好不好？」

　　子燕略有疑問：「雖然可以……妳這是要吃同類嗎？」

　　小米抱了堆冷凍肉，朝子燕衝過來：「我搶到了！我搶到了！天哪超難搶的！現在冷藏貨架上根本沒有肉了嘛！」

　　子燕回答：「對，白鬼那個傢伙說肉他要負責，所以那些放回去。」

　　小米有些傻眼：「哈？！我搶得很辛苦哎！」

　　「放．回．去。」簡單的三個字後面是沉重的壓迫感－－相同的話別讓他說第二次。

　　「好啦……」小米只得乖乖回冷凍櫃去。

　　伏刀抱著兩瓶家庭號鮮奶跟一手冰啤回來：「燕大哥，這些在特價呢。」

　　「好，放進來。」子燕騰了下購物車裡的位置，亦非立刻接過伏刀手上的鮮奶：「牛奶！牛奶！！！我可以馬上喝嗎？再不喝我要死了……」

　　「結過帳才能喝。」冷回，子燕推著購物車往生鮮蔬菜區過去，腦子裡計算著還有什麼缺的？

　　跟在他身後的小鬼們這才小聲地討論起：「對喔……燕哥哥是吃素的……」「那他還烤什麼肉？不是不吃嗎？」「大哥肯定是犒賞我們平日的勞苦功高啊！」

　　「其實是白鬼說要辦的……」當伏刀這麼說時，其他小鬼都嚇掉了下巴：「居然聽白鬼的話？！」

　　「好，結帳了。」選好些胡蘿蔔玉米跟甜椒，子燕往結帳區可怕的排隊人龍末端走去。

　　「哎？」「還沒呀！我要喝果汁汽水！」「我要可樂！」

　　「那還不趁現在快去拿？」

　　見小鬼們一溜煙跑光，只剩亦非還窩在購物車裡舔糖，子燕輕嘆口氣。

　　所以說，跟小孩子出門超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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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廂形車停在碎堂六號分店門口，子燕下了駕駛座，讓小鬼們一個又一個地拿了一點東西回店裡去，直到剩下最後一箱是他打算自己搬的東西時，巷口處傳來了騷動。

　　人們的大呼小叫，伴隨著劇烈碰撞聲，在轉角那方衝來極大的煙塵，漫漫沙塵間衝出了黑色大牛的身影，直直朝這方衝了過來，而白鬼那混蛋就騎在黑牛的背上，一手緊抓著牛角，興奮地衝著子燕大叫：「肉來了！肉來了！燕子快來切啊！」

　　子燕微微欠身，右手朝腰後挪去，在黑牛衝過來之際，一個閃身，旁人眼中只有幾瞬白光與金屬交擊聲過，在黑牛轉眼離子燕十公尺遠時，在白鬼的喝斥下，像還想朝子燕衝來，黑牛回了頭。

　　黑牛毫髮無傷，方才短兵相接的，是白鬼手中的騎士劍，與子燕手中的野戰刀。

　　「哎為什麼不是砍牛而是砍我啊？」白鬼一臉好氣又好笑。

　　「為什麼我要砍牛而不是砍你呢？」子燕回以冷到像冰的語氣。

　　住這條街上的人都搖頭：「小倆口又要吵架了。」「每天家暴不累嗎？」

　　「肉啊！我們一起推倒燕子把他撞到哭吧！」

　　見著那方白痴又在放什麼鬼話，那頭牛還真的鼻孔噴著大氣、鐵蹄刨著柏油路面，朝他暴衝而來……那頭牛知道白鬼要吃牠嗎？

　　子燕一手甩向上空拋出帶鏈鉤爪，在鐵爪鉤上三樓陽台之際，也是他脫離戰圈的時候。

　　「不要帶活體來給我殺，蠢貨。」

　　在三樓陽台邊緣上站定的身影，睥睨的眼神與冰冷的語氣裡，是滿滿的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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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後，頂樓露台處罕有的熱熱鬧鬧，擺開了兩架烤肉爐，小米和伏刀一人守一架，其他三個小鬼們理應要幫忙弄食材的，卻開始搶起烤熟的肉片和烤膨了的棉花糖。

　　「伏刀伏刀烤快點！」「亦非！那是我的棉花糖！！！」「夢夢別那麼小氣嘛！棉花糖有那麼多！妳一定吃不完的我幫妳吃！」「不用你幫！」「不要搶啊！」

　　就連一身纏著莫名奇妙繃帶的白鬼也拿了吐司夾肉起來吃。

　　子燕坐在一旁的矮凳，拿著一顆柚子，以野戰刀割起來。一見他是從中剖的，白鬼立刻衝上來阻止他：「喂！柚子不是那樣開的啦！」

　　「不然怎樣切？」

　　「你沒吃過文旦柚喔？！我教你！」

　　子燕就看著白鬼從他手中搶過柚子和刀子，先切掉蒂頭的部份，再淺淺地以六等分縱線割劃開柚子的皮，留底部不斷皮，將皮和球形內裡分開來，再以手指將柚球剝開，撕掉白色苦味的果膜，取一大塊果肉塞進子燕的嘴裡：「甜嗎？」

　　子燕點點頭。

　　「這該不會就是你今天的晚餐吧？」白鬼發現他腳邊還有一箱的柚子，尷尬地微抽嘴角。

　　「我還有啤酒跟吃不完的月餅。」作為工商服務，今年他送了不少月餅出去，也回收不少月餅，不過看看眼前的人數，應該不需要擔心吃不完的問題。

　　白鬼把剛才剝下來形似綠色大花的柚皮套到子燕頭上：「然後柚子皮就可以當帽子啦！」

　　雖然沒有跟白鬼戰起來，不過他很快的就把柚子皮從頭上拿掉，扔給看了過來眼睛極亮的亦非去玩。

　　「哇！謝謝藍藍我有帽子了！」「大哥偏心我也想要啊！」「喂！快點來接，肉要焦掉了！」

　　和吵鬧不休的小妖怪們相比，子燕靜得相當邊緣，只是自己剝開一片又一片的柚子往嘴裡塞。

　　既然是中秋賞月才專程上露台烤肉，這才抬頭看了看天上一輪圓滿，但其實子燕原本就不是什麼詩情畫意的感性之人，相同的月色，他已經見過百千次了，只不過是東方的八月十五，在他眼裡真的沒啥特別的。

　　－－碰！

　　炮聲炸響，在月輪之下開出了絢麗彩花，引得小鬼們紛紛丟下烤肉的工作與香噴噴的肉塊，紛紛往視野更佳的圍牆邊去。看著之後更多在夜空炸開七彩光雨與燦爛花火，不禁大呼小叫起來：「好美！」「好漂亮喔！」「雖然吵死了但是真的好美！」

　　子燕這才起身往烤肉爐邊上待，接手架上快烤焦的肉片，以夾子翻過來，刷上醬汁。

　　雖然他不吃，但浪費是大忌。

　　白鬼則去另一架烤肉爐上，將烤好的肉移到盤子裡，動手烤起小鬼們根本不想烤的蔬菜和甜椒。烤熟了就夾起來，吹一吹往子燕嘴邊送：「來，我餵你吃，啊－－」

　　總覺得要是張口白鬼就會抽走這樣玩弄他，所以子燕只是回答：「放一邊我等一下會吃。」

　　白鬼故意裝作遭受打擊貌：「唉？你覺得我要整你？哎唷我好傷心喔。」

　　「……」子燕只是瞪了他一眼。

　　白鬼撒嬌起來：「給我個機會我證明我不會只整你的啦，來，啊－－」

　　沾著醬的青菜又被挾了過來，不想被弄髒頭髮，子燕這才張了口，就很不意外地看著那青菜飛速地進了白鬼的嘴裡：「哎不愧是我！好好吃！」

　　「我說你啊……一天沒被砍皮會癢是嗎？」陰沉殺氣狂狂升起，這次帶上刀的子燕，毫不猶豫地握上劍柄。

　　「不要這樣啦！今天中秋節耶！剩下的我都烤給你吃咩！！！」雖然厚著臉皮笑著說，但白鬼也抽出了騎士劍，一個後躍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還在賞煙火的小鬼們就看著一藍一白的身影又飛了出去，一刀一劍地在別人家的屋頂上飛簷走壁追走奔殺，簡直像在演武俠片似的。

　　「白白藍藍又吵起來了……」「明明都是大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成熟呢？」「不管了！趁他們不在，所有食物都是我們的了啊！！！」

　　伏刀也只是沈默地長長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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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萬籟寂靜之後，白鬼先去了女孩子們的房間－－小小的、粉紅色的，只有狐小米與夢夢兔兩個孩子的房間。

　　畢竟是女孩子嘛。

　　悄悄地把她們的棉被拉好，像是晚上玩得太開心，現在睡得正沉呢。

　　離開女孩子的房間，來到男孩子的房間－－小小的、鵝黃色的，是蜚蠊、伏刀與亦非的房間。

　　雖然亦非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但還是被女孩子們趕過來這間了。

　　一人一張小床，睡得相當沉，蜚蠊甚至還是滾到床下只剩下肢還掛在床上的奇葩睡姿呢。

　　將蜚蠊扔回床上，也把亦非踢飛的被子蓋回他身上，白鬼才退出男孩子們的房間。

　　碎堂六號分店、藍色的店主依舊懷抱著他的長刀，在單人床上沉沉睡著，喝了點酒後他總是很好睡的。

　　『雖然很想跳到燕子的床上去騷擾他，但今天還是先放過他吧？』白鬼心裡斟酌著：『偶爾也是要對他溫柔一點哪……』

　　看向在一旁浮現出的白洋裝女幽靈，白鬼一笑：「一起去賞月嗎？」

　　女幽靈默默地消失了身影。

　　「中秋節快樂啊。」

－－敬祝無法和家人團圓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