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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剛放寒假,下午,明軒在去過籃球隊的訓練後返家,卻在睿云家門口,見到了龐秘書。

  

  那人手上提著一只小型保冷箱,依舊一身筆挺整齊的鼠灰色西裝,梳理端正的短髮,戴著銀色細框眼鏡,雙手套著白色薄布手套,遠遠見到他便低頭致意,彷彿一直在等著他。

  

  「有什麼事嗎?」

  

  冷淡地這麼問,是因為明軒一見到他就覺得沒好事,而也沒打算和他表現得熟絡。

  

  龐秘書不介意他那無禮的態度,只是以著微笑:「不是什麼能在大馬路上講給路人聽的事,進去再談吧。」

  

  感覺就是有求而來。明軒開了門,將他迎入現在只有睿云一人的住家。

  

  在客廳,龐秘書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明軒只是禮貌性地給他沖了杯暖手的熱茶,給自己倒了杯開水,就坐在他的斜對向。

  

  「小云的情況還好嗎?」啜了口茶後,龐先生先關注的,是並沒出現在他視線範圍裡的那孩子。

  

  「要我去叫他下來嗎?」明軒只這麼回問。

  

  「不用,他在休息的話就讓他好好休息。」稍微一頓後,龐先生才繼續:「而且今天我來的事,他不知道也無所謂。在說明來意前,我再向你確認一次,你和小云是戀人,而且發生過關係,對吧?」

  

  那淡然的態度,像是他早已了然於胸,只在等明軒承認罷了。

  

  對於這個人,明軒認為瞞他也沒有意義,而明確回答:「是,就像你說的。」

  

  「小云讓你知道他向鄭先生表白過『他喜歡的是男人』這件事嗎?」

  

  「對。」

  

  「如此我能認為你對現狀應該是再清楚不過。那麼我說明來意了……」龐秘書取出一個小玻璃瓶,將這空瓶放到明軒面前的桌上:「鄭先生想要小云的精子,你幫我弄些來。」

  

  不用問,明軒很清楚睿云是鄭先生的獨子這件事,他肯定很擔心絕後這問題,以他的財力,人工授精這種事想怎麼弄就怎麼弄,只是:「鄭先生不用執著在睿云身上,他自己的精子還能用不是?」

  

  「只是個保險,畢竟鄭先生年紀也大了,能用錢解決的事情,總不會想冒風險。你也不用擔心做白工,這是報酬。」說著,龐先生自西服外套內側拿出一只厚厚的信封袋,擱到桌上:「這裡五萬,就一個國中生來說,已經是很豐厚的大禮。」

  

  看著桌上的玻璃空瓶和信封袋,明軒沈默不語。

  

  龐先生見他低頭沈默,便繼續說了:「這對你和小云來說也是好事。你很清楚鄭先生的想法吧?他並不希望小云跟個男人在一起,能看到小云和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組建家庭,才是鄭先生的願望。今天只要小云的種,對他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退讓,否則以他的財力和權勢……你覺得你和小云能好好過日子嗎?」

  

  「……這算是威脅嗎?」明軒冷眼睨向龐先生,後者只是兩手一攤,淡笑表示:「你說呢?」

  

  「要是能讓你們別再來打擾我們,也未嘗不可。」

  

  明軒拿過桌上的玻璃瓶,起身往樓上去。

  

  「這件事不用讓小云知道也沒關係。」聽著明軒踏在樓梯上的腳步聲,龐先生淡然提醒。

  

  來到睿云房門前,明軒輕敲門,但裡面沒有反應。輕輕旋開門把開了門,而睿云正躺在床上睡得極沉,明軒看了眼書桌上的空杯與藥袋,想著該是止痛藥,才會讓他睡得這麼沉。

  

  鎖上房門,將空瓶往桌上一擱,明軒來到床邊,就算沒有刻意放輕腳步,睿云依舊沒被吵醒。緩緩屈身攀上床,伏在那蜷著身子側睡的人身上,在寒冷的空氣中,氤氳著暖進心裡的熱意,輕吐平順的呼吸,睡得靜謐且安穩,當明軒的手指輕輕拂開遮上眼簾的碎髮時,眼睫才緩緩睜了開:「軒……你回來啦?」

  

  慵懶並氣弱,也許是藥效的關係,他並沒完全清醒。

  

  一想到龐秘書要他做的事,明軒就停下了正要吻上睿云頸子的動作。他意會過來那要求令他感到違和的理由--簡直像是把睿云當成繁殖場裡的家畜,但是這個人,是他至愛珍惜的人。

  

  所以明軒只在他的嘴唇上留下輕軟一吻,低聲:「我先去洗個澡,等等再回來。」

  

  睿云只半夢半醒地回了一聲:「嗯……」

  

  起身,拿過桌上的空瓶,離開了睿云的房間。

  

  他明白為什麼龐秘書說不讓睿云知道也沒關係,要是讓他知道自己的生父提了怎樣的要求,肯定會很寒心,所以他絕口不提這件事,若是能就此作罷,他希望睿云永遠都別知道這件事。

  

  當他下了樓,注意到龐秘書朝他看來的表情,既不訝異也沒表情,像是他早就料到明軒不會乖乖照著他的話做那般,明軒心裡就有股火:「我想過了,這樣做是不對的,我不會幫你,錢你收回去,現在立刻離開這裡。」

  

  龐秘書帶笑起身,隨手收好信封袋,並提起保冷箱:「感覺你應該有很多話想說,我會幫你帶給鄭先生,有話就說吧。」

  

  「那好,我就說了。」明軒將空瓶扔回給龐秘書,凜然開口:「想管睿云的事,他得先是一名父親,而不是把自己當成繁殖場的老闆,只在乎睿云能不能給他沿續血統,睿云不是他養的種貓種狗。」

  

  「就這些?」

  

  「就這些。」

  

  收好空瓶,龐秘書往門外去,像想到了什麼,在打開門前,回頭望向明軒那對隱著暗火的眼睛:「如果你的父母也提了類似的要求,你也會這麼回答他們嗎?」

  

  「我會跟他們說,除了程睿云我誰都不要。」

  

  「你挺任性的。不過任性是好事,代表你是被你父母所疼愛著的孩子,只有被愛著的人,才有資格耍性子。」龐先生打開門,強日光映在他臉上,一向客套的微笑,在那瞬間消失無蹤了:「這麼說來,小云的確沒向鄭先生使過性子……」

  

  最後留下一句「改日再找時間登門拜訪,再會。」後,龐秘書便踏著一貫優雅穩重的腳步,離開這間屋子。目送他離開,明軒鎖好外鐵門和屋子的大門,才回去二樓浴室,洗去一身汗與塵土。

  

  再回到睿云的房裡,他依舊沒醒。明軒弄乾了身體,爬上床,鑽進溫暖的被窩,悄悄摟上那纖細的腰枝,聽著那細細的呼吸,在他身後躺下。

  

  雖然不清楚今天的決定對還是錯,但對於他所重視的人,他不能接受被那樣對待。

  

  緊緊抱著他,緩緩閉上眼。

  

  『任性……是被愛著的人才有的資格嗎?』

  

  『那麼,什麼時候,你也對我耍耍性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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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鴉青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