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晝白夜之夢

　　星期一，明軒上學時沒意外地得到同學與朋友們的恭喜。

　　「手上石膏終於拆了啊！」

　　「可以歸隊了！快回來陪我們一起給老師虐吧！」

　　明軒只隨便點了點頭做表示，右手攥著口袋裡的一串鑰匙，那是昨天下午跟姐姐分頭走後，睿云帶他去打的睿云家鑰匙，一把圍欄大鐵門、一把屋子大門、一把睿云房間、一把自己房間，因為從今天開始，睿云不會來國中接他放學了。

　　回顧中的睿云表示：「其實這陣子我都是蹺掉最後一堂課來接你的，右手能自由活動的話，就能先回家休息了吧？」

　　想想，睿云既沒上補習班還會看心情蹺課，成績居然還能維持在同學年的前三十名內，雖然算不上學霸。

　　回顧中的睿云表示：「為什麼你看我蹺課就覺得我沒認真讀書？我很認真上課做報告的。補習班什麼的，等三年級的時候才會去報名，現在去也只是浪費時間。」

　　等到他高三、自己國三的時候，能相處的時間會變得更少吧？

　　回顧中的睿云表示：「那也沒什麼不好，細水才能長流啊。」

　　在小雯冷哼一聲瞪著他時，才被那態度拉了回神：「又怎樣了？」

　　「你怎麼不說睿云哥會自己做菜的事？！我問他做便當給他的事，他說他自己會準備！氣死我了！」

　　「我有跟妳說過放棄他了吧？他已經有交往對象了。」

　　聽到明軒冷冷地這麼說時，小雯眼睛瞪大了，接著罵：「你這個無縫接軌的渣男！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早說？！害我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交往也是這兩天的事而已，我怎麼知道。」

　　明軒沒再理會爆怒的小雯，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好書包，反正他也知道小雯在社群軟體裡跟睿云說過自己多少壞話，包括無縫接軌的事，聽得睿云巨尷尬。

　　將手機掏出來時，才發現姐姐傳來一句：【你這小子，阿睿有交往對象的事竟然不老實說啊？】

　　反正上課鈴還沒打，明軒索性滑開手機回傳訊息給姐姐：【妳聽他說他有交往對象嗎？】

　　高中那邊似乎也還沒上課，姐姐再回訊並沒等太久：【昨天他自己招了，說是網路上認識的女孩子，而且還交往了】

　　【你們昨天聊什麼了？】

　　【阿睿說，他覺得那女生之後肯定會遇到比他更好的人，所以想說談個沒有約定、不要妄想一輩子在一起的戀愛不好嗎？結果惹那個女生生氣了。然後我就教訓他，沒那個心不要浪費女生的青春，如果是抱持著那種心態，他只能給女生快樂，給不了她幸福，他就說他會反省，大概就這些吧？】

　　順著姐姐打的文字，明軒想起了昨天在戲院裡，睿云對他說的話、那指尖的冰冷溫度……還有當他和姐姐在說這些話時，自己正和女店員有說有笑的幼稚行為。

　　很想衝到睿云面前，大大的擁抱他，跟他道歉，跟他發誓自己再也不和其他女生有說有笑的了……

　　沒辦法給睿云安全感的理由不只是自己的年紀，還有偶爾冒出來的不成熟心態，然而他什麼都沒抱怨……就像他不慎暈倒時，乖乖站著讓自己媽媽唸叨上兩個小時那樣，安靜的承受著本不該加諸在他身上的東西，雲淡風輕得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讓上課鈴叫回神來，明軒給姐姐打了一個提醒：【別讓呆云知道妳跟我說這些。】

　　【幹嘛這麼神神秘秘的？】

　　【反正別讓他知道就對了。】

　　【最後我問一下，你見過他的女朋友嗎？美不美呀？】

　　【問這幹嘛？妳不是有男朋友了？】面對過度打探，心裡升起小小防備意識。

　　【我的好朋友們好奇啊～】

　　睿云身旁似乎還有幾個不死心的女同學在繞著。想了會兒，明軒還沒開始打字，老師就已經進教室了。在思忖了一節課後，利用下課時間，發給姐姐訊息：【長相普通、個性有點難搞】

　　還對他做了相當不可原諒的事。

　　有些情侶可能吃個醋、試探一下彼此的感情會升溫，但不是每個人都適用，有的人，冷著冷著，心就涼了……

　　睿云就是那樣子的人，顯然自己還不夠瞭解他，才會幼稚的想看看他吃醋的模樣。

　　真正喜歡一個人，根本不需要試探。試探做什麼呢？他對自己感情深就覺得開心得意？他對自己感情淺就對他發脾氣？而且還用了會刺傷他的方式？這根本不是愛一個人該有的行為……

　　『回去見到他的時候，就跟他道歉吧……為昨天的事。』

　　默默地這麼決定了。

　　【阿睿的喜好真奇特啊】

　　姐姐傳來了這一句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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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好奇特嗎？』

　　比睿云更早回家，明軒把自己的書包扔回房裡，新買的床上必備品也藏到枕頭下，去沖洗一下身體換上便服，便來到睿云的房裡，在充斥著淡淡體香的軟被上躺下，閉上了眼。

　　『也對，云的話，不只是女生，連男生也吸引得到，但是他誰都不讓靠近，最後讓我得了便宜……所以他也是這樣看待我的嗎？』

　　『也許他覺得，我上高中或大學之後，有機會認識到更多女孩子，到時候就不會那麼喜歡他了？』

　　『這種說法簡直就像是，他比我還要期盼一份比星空更久遠的愛戀……可笑到沒敢說出口、沒敢去期望。』

　　『明明就算他沒說出口，我也會讓它成真的……』

　　「明軒、明軒……」

　　睿云的聲音與輕輕搖動他的動作，把明軒弄醒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站在他眼前的睿云已經沖過澡換好便服，頭上還披著條吸水毛巾。

　　「再讓你睡下去你晚上會睡不著吧？我該去弄晚餐了，你要回房寫功課還是一起下樓看電視？」

　　看了眼時鐘，已經快到六點，窗外也變得昏暗。

　　明軒搔了下頭髮，讓自己醒下神，視線飄向一旁：「云……昨天姐姐買衣服的時候，我不是跟女店員在聊天嗎？」

　　「……嗯，是有這麼回事。」回想了下，睿云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你會不會覺得不舒服？明明已經有你了，我還跟其他女孩子說說笑笑的？」

　　「你是問我會不會吃醋的事嗎？」睿云想了一下，接著說：「她們是服務業吧？就算你是個奧客或痴漢，她們也得跟你笑笑的，所以我不會吃醋哦。」

　　「所以你不覺得怎樣嗎？」明軒有點錯愕。

　　「看對象啊。是說，原來你昨天是想讓我吃醋嗎？」

　　睿云把吸水毛巾掛在椅背上，以著壞壞的笑臉攀上床，貼上明軒的身子。明軒臉一紅，硬氣回嘴：「才不幹那麼幼稚的事，我只是想，應該要顧慮一下你的感受，畢竟我是你的男人了。」

　　「……」睿云先是歛了笑，在想了什麼後才再度勾起淺笑：「不是就好，我這個人很笨，你想試探我會被我當真的，我會以為你真的想離開我了。」

　　聽完他的話，明軒這才回過視線，直視著他的眼神，透上一抹堅定意志：「……不會試探你，我也討厭被試探。」

　　「嗯……」

　　思考著，睿云挪退了身子，跪坐在明軒腿旁，認真地開口：「用比較簡單的方式跟你說明好了。如果把好感度數值化，滿分是一百，我現在對你的好感大概在九十的位置，六十是朋友的好感度，低於三十就連理都懶得理。讓我看到你和女生聊得很開心，每次大概會扣一分，如果你會牽她們的手、摟她們的腰，每次大概扣三十分，如果讓我發現你會跟女生傳曖昧訊息、接吻或上床的話，直接扣八十分，別說不能當朋友，我會把你當仇人看，自己小心一點。」

　　「……所以我跟女生有碰到身體就直接變成朋友嗎？」

　　「不小心碰到沒關係，我說的是很親密要好的牽手摟抱，不要當我瞎子，朋友或戀人間的肢體碰觸我還是分辨得出來。」

　　「那要怎麼加分？你說現在只有九十對吧？我想拿一百。」

　　這次，換明軒坐起，朝他挪近身子，右手按上睿云的手背：「牽手的話加幾分？」

　　「一分吧……」

　　探出了身子，輕吻上他的嘴唇，再問：「接吻的話，幾分？」

　　「……一分？」

　　「牽手跟接吻同分嗎？」明軒莞爾一笑，便起身把睿云壓倒，挪了一手撫弄他的頭髮：「做愛可以一次加十分嗎？」

　　睿云臉上泛紅，視線迴向一旁不敢直視他：「……五分吧？」

　　「所以……讓我做兩次，我就能滿分了？」以著笑意，明軒低頭舔舐起他的頸項。

　　一陣熱自體內向外灼燒而出，但睿云還是挺住自己的意識，嘴硬起：「不行，那樣滿分太容易了。」

　　「那我們多做幾次，做到滿，做到爆。」

　　明軒起身解著睿云的下著，驚得睿云搖頭並出手抵抗：「不行，我還要弄晚餐！不能弄得讓我下不了床！」

　　停下手，明軒沈默了一分鐘，才放棄般地，低身伏在睿云身上，緊緊擁著他，閉上眼：「那讓我就這樣……抱著你一些時候，好嗎？」

　　「……嗯……」

　　只是靜靜地擁抱著，任著兩人的體溫交融、同化……

　　良久，睿云輕輕吐了一句：「你滿分了啦……」

　　「這麼簡單？」

　　「嗯……就這麼簡單。」

　　輕輕蹭著明軒的頸子和肩膀，雙手環抱上明軒的肩胛，就像是，希望這片刻能無限延長那般，以著令人深陷、無法自拔的溫柔。

　　平時總對愛情表現冷感的人，說不定比誰都還企盼這份依戀……

　　明軒的手，抱他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