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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進不時有紅絨火點飄現的洞窟,因那股難聞氣味而所有人不約而同摀上鼻子,將手中的火把握得更緊了。洞裡的通道較洞口外觀要寬敞許多,被磨得光滑且乾淨的岩壁就像被人工所打造出的長廊,也像被某些巨大的『東西』歷久經時地磨洗出那有兩公尺高、容得下五人併肩同行的寬敞走道,先他們一步踏進洞裡的景正站在離他們不遠處專心盯著一邊石壁,在他們更靠近他時,才倚著他們手上的火光,指著壁上的白粉筆劃問:「這是什麼?路標指示嗎?」

  

  鎮民們面面相覷,看來也是不大清楚。見他們沒回應,景再往前多瞧幾眼石壁,才在發現壁上一處人臉塗鴉時,菀薾一笑:「果然是邁爾森他們留下來的,你們看,這一定是他吧!」

  

  順著景所指的塗鴉,那小孩子般笨拙的筆劃倒是很清楚地畫出了邁爾森的一頭亂髮和自信滿滿的笑容,拿著一把歪扭的長劍指著深處說著『前進吧!』。像是被回憶中那總是精神滿滿的少年所感染,他們之中不少人發出低低的竊笑,說著「他是笨蛋嗎?」之類的話,緩解了原先充斥在人們周遭的緊張氛圍。

  

  一想到這裡是那群年輕小伙子常走動的地方,幾乎所有人都對此行感到相當有信心:「也許我們對這裡很陌生,但邁爾森那群小鬼都能隨便出入的地方,我們這麼多人沒理由會有危險嘛?」

  

  在沒那麼緊張之後,人們再度高舉火把仔細觀察通道前方與地面,雖然本意是想尋找失蹤孩童的蹤跡,但在火光通明間,他們看見了更寬敞幽深的洞穴內部、錯綜複雜的大小通道,和數條大約在成人胸口處高的石壁記號,映著火光更是顯眼,像怕人看不見似地,自他們所在的出口處往幾個小通道口畫去,有幾個被畫上圓圈,有幾個則劃上交叉記號。

  

  「邁爾森留下這些記號的意思是,打叉的地方不能去吧?」景思考著,便指向離他們最近的、有邁爾森留下圓圈記號的通道:「先從那裡找起如何?失蹤的傑佛瑞他們平時也常跟邁爾森玩在一起,如果邁爾森跟他們提起這洞窟裡有他們留下的記號,也許他們就會照著邁爾森說的去走?」

  

  也許正是邁爾森和他們說過這洞窟裡怎麼走才安全,他們才敢牽著小羊來探險也說不定?

  

  「嗯,就從那裡先找起好了。」

  

  景的意見,其他人完全接受,他們之中有絕大多數人沒進來過,自然也拿不了什麼主意。

  

  走了幾步,正有人說「這裡不是魔窟嗎?怎麼一隻怪物也沒看見?」時,另一方就傳出一聲男子驚叫和一聲細小獸鳴,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轉頭便見四人朝左後方一隅圍去,紛紛揮落手上的鋤耙農具,怒喝聲混著砰磅聲極為吵鬧。

  

  「你們在幹嘛?」一想到會驚擾到洞穴深處的魔物,景慌張地走近正想阻止他們,便見到在農具之下被劈捶得血肉模糊、因聖水澆灑而灼燒冒煙的小獸,別說被敲爛的身軀看不出原本的長相,被血染汙的毛皮也只剩一兩撮看得出淺色,正隨著白煙逐漸化為灰塵。景倒抽了一口冷氣,此時心底只有一股涼意竄起:「牠只是個孩子啊……」

  

  「所以更不能放過牠!」男人們異口同聲道。

  

  「戰鬥民族啊你們?」

  

  如果是黑暗之物,多的是以可愛嬌弱外貌令人失去戒心、伺機吞噬人類的存在,景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對於鎮民不由分說就把小東西砸個稀巴爛的冷酷行為,仍然感到恐懼,本來以為人類裡只有神父那麼果斷決絕,原來不少人都是那樣的嗎?

  

  要是被發現他也是黑暗之物的一員,會不會像地上那坨他還來不及看清長相的東西被打個稀巴爛呢?這才是真正令他感到害怕的原因。

  

  不過和他一樣,因為剛剛的騷動而面露不安的男子們也有數人,不自覺地站到了景的身後,儼然劃分成戰避兩派,他們怯怯低語起:「不好吧?發出這麼大動靜,把其他怪物引了出來……」

  

  「我們之所以準備這麼多人來,不就是打算大幹一場嗎?」主戰派氣勢鏗鏘:「老子宰牛宰羊這麼多年,還怕砍幾隻小怪物嗎?」

  

  「會怕的人趁現在滾出去!趁還在出入口……!」

  

  正當其中一人抬手指向出口時,地面一陣震動打斷了他的話音,當下震得幾乎所有人站不住腳,隨著通道中央隆起一大土丘,土丘中鑽出一龐大黑影,像無數條棕黑長鞭纏聚起的人形,毫無猶豫地甩出無數黑鞭,一時間打得眾人四處逃竄:「怪物出來啦!」「快逃!」

  

  那看著像毫無痛覺的軀體,幾名較有膽的男子試圖以長鋤鐵耙反擊無效後,他們便放棄抵抗,眼睛只驚慌地搜尋起逃跑的路線,反而是剛剛躲在景身後的男子們還能保持點冷靜:「聖水!景!快用聖水潑牠!對牠唸驅魔咒!」

  

  景一愣,聖水這東西大家出門前不是都有帶嗎?還是他們認為他帶的比較多、可以自己做?總之他還是先冷靜觀測一下怪物的體型和牠的觸手長度,在方才突如其來的襲擊中他們為了避開觸手而退離了十步以外,有些人離出口近,有些人則離出口更遠,擋在正中央的人型怪物有著目測約兩公尺高、長鞭觸及三公尺遠的攻擊範圍,幾乎是把通道給堵死,離出口近的人進不來,在深處的人逃不出去,而景他們這群正是在深處的一批人。

  

  像是抓準了景這邊是甕中之鱉,怪物的長鞭只朝出口處的人揮去,景趁機抽出一瓶聖水打開蓋子,用力一擲瞄著怪物頭頂丟去,似乎是擲得過高,怪物並沒伸出鞭子擊落它,任著它飛越過觸手範圍、敲上正上方岩壁、灑了一頭聖水雨在牠頭上,頓時便見那怪物渾身冒煙、看似痛苦地蜷成一團。

  

  「好耶!」景發出成功的歡呼。

  

  其他人倒是沒這麼樂觀了,逃往出口處的數人抱著身上不慎被黑鞭傷到的地方倒地哀嚎:「不好了!那怪物的觸手……好像有毒!」

  

  景從身旁的人手上搶過一把木棍,並解開腰巾往棍上纏:「你們!快趁現在過去扛他們出洞穴!」

  

  「咦?那你呢?!」就算景讓他們逃,男人們依舊恐懼戒慎地挪邁不開步伐、目光不敢離開怪物半分,眼見聖水的效用已過、原先因灼痛而蜷起身子的怪物再度起身展開觸手,他們嚇得緊貼在岩壁上,發出「咿!」的驚叫聲。

  

  「嘖!體型越大聖水越不管用吶!」雖是這麼嚷著,但景還是再打開一瓶聖水往纏在木棍上的腰巾澆。

  

  儘管怪物沒有五官,但有那麼一瞬間,景覺得自己和對方對上視線了。幾乎是那種感覺發生的同時,觸手朝他以極快的速度甩來,而他就像預先判讀了對方的攻勢,一個錯身,長棍便帶著聖水打上怪物的頭部:「賞你個平安喜樂啦!」

  

  「嘶!」

  

  怪物以一條觸手摀掩上再度灼出白煙的頭部,其他觸手胡亂甩動起來,有如痛得喪失理智的攻擊,又像為自己圍出一道無人可近的防禦範圍。見旁邊的人們全看呆了,景才又吼他們一句:「快趁現在出去!」

  

  一被他吼,那群嚇呆了的人才回了神,踉踉蹌蹌地往洞口處逃,當他們不自覺地往身後瞧時,是景往洞穴深處逃走的背影,並一邊以木棍敲擊岩壁一邊向怪物挑釁:「嘿!被神祝福過的蠢蛋!我在這裡呀!我要逃走啦!不陪你玩啦!我還要告訴其他魔物你有多沒用!讓所有魔物都來笑你!哈哈哈!」

  

  也許景的挑釁真的有用,那怪物在幾乎抖散形體的劇顫後便轉頭去追他,讓他們還有多餘心力去看望倒在地上的傷患,並將他們往洞穴外搬,只要到了洞穴外,基本上就安全了。

  

  將不停哀嚎的傷者安置在洞窟外岩壁旁,其中一人氣喘吁吁地起身拭汗,並猶豫起:「我們……要先回城裡嗎?」

  

  「……先在這裡等等吧,都這個時間,說不定神父也快來了?」回話的人抬頭望了眼幽藍夜空,月明星稀、山風漸冷。

  

  「魔物造成的毒傷說不定聖水有用?先用聖水洗傷口看看吧?」

  

  一冷靜下來,人們開始試圖自救。

  

  一人回望已經毫無動靜的洞窟內,低語:「為什麼我們進去之前,會對那個年輕人有壞念頭?剛剛他救了我們啊……」

  

  全場靜默下來,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只剩下細水澆物的聲音,在淒冷夜風中迴盪。

  

  

     *     *     *     *     *

  

  

  將黑刃從焦炭人型的胸口處拔出,景抬頭張望著該往哪兒走。

  

  剛才他隨便選了條邁爾森有畫圓圈記號的路走,他現在解決了那個一直追他而來的蠢魔物,現在他該回頭回去重選路還是就著這條既窄又暗的小徑繼續走?

  

  雖然想著手上的黑刃讓孩子們看到絕對不好,但在這種隨時有魔物從岩壁土石裡鑽出來的時刻,不留著黑刃在手又感覺不踏實,想了想,他將木棍上的腰巾解下,改纏在持黑刃的右手上,只要遮去黑刃與右手掌的連接處,就算孩子們看到也不會覺得奇怪吧?

  

  但其實那還是很奇怪,景既尷尬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在纏好手後揮了揮黑刃,然後安慰自己:『沒問題的,今天大爺我狀態極佳!發現孩子們時立刻把刀變不見就好了!』

  

  反正他今天運氣確實很好,運氣好到想什麼有什麼,礙事的人全都能用很好的藉口趕出去,一想到這裡,就忍不住笑起來了。

  

  『唉呀,一不小心就讓我佔了個捨己救人的大便宜,那群人現在會不會在想本大爺超帥的呢?唉,這麼帥也是應該的,就可惜他們不是妹子,不然一定把他們迷得死去活來。』

  

  吐了吐舌頭,他步履歡快地在黑暗中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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