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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的日光扎得陸駒不得不睜眼,矇矓的視野裡,是幾縷自晨曦中翦來的浮光薄金,和兩彎垂斂如鳥羽輕覆的棕金長睫,此刻的美好靜謐就像易受驚的鳥兒也能安然沉睡,陸駒不想弄醒他,卻在發覺對方的一條手臂正擱在自己腰上、兩人之間近到能交換對方吐息時,心跳不爭氣地加速了。

  

  有限的視界中,他流連過那掩藏起碧空蔚藍的兩羽眼睫,順著高挺鼻樑,停留在瑰紅略乾的薄唇上……他們在這裡有過多次意亂情迷,體內的躁動擾得他思緒有點混沌不清,雖然不想弄醒他,但又聽到了腦內的另一個小小聲音:『小熙睡得很死,之前怎麼弄都弄不醒,只是偷吻一下沒關係吧?』

  

  在理性予以否定前,他的嘴唇已經觸上了那柔嫩細緻的瑰紅,並且感受到對方的顫動,擱在腰上的手環向他的腰後,將他的身子貼進他的懷裡,對他的親吻回以柔軟的回吻。

  

  只是作為早安吻,那吻並不熱烈,僅僅回禮般地在他的唇上點觸後,就退離開,帶起了笑意:「學長早安。」

  

  「什麼嘛?原來你早就醒了啊?」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又對于熙的裝睡感到怒,陸駒紅著臉發出抱怨低語。

  

  于熙沒有給出回答,只是微彎著兩汪湛藍,探頭在陸駒額上印上一抹溫軟觸感,退開一寸,見陸駒沒有推開他只是含羞垂眸,索性在那小巧的鼻頭、柔軟的臉頰上多吻了幾回,沒料到陸駒一個使勁推開他、翻身壓在他身上。

  

  「你這傢伙,這麼想打早安砲是吧?我馬上滿足你喔!」

  

  「不……學長太可愛了一不注意就……我不是那個意思……」

  

  容易受驚的小鳥正在他的身下瑟瑟發抖。

  

  「管你是不是那個意思?把我開機了,你就要負責到底!」

  

  「學長,那個……唔……」

  

  雖然想吐槽學長的開機程序也太過簡單迅速,但已經出不了聲了。

  

  

     *     *     *     *     *

  

  

  「你不用去標本店打工嗎?」

  

  在床上翻覆到陸駒肚子咕嚕咕嚕叫時,才發現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陸駒想起今天星期一,于熙應該要準備出門去打工的。

  

  「……已經和店長請過假了。」

  

  趴在枕頭上動彈不得的于熙氣若游絲地回應。他已經知道他爸不是讓他去賺錢,而是付費請人看管他的,也就無所謂要去不要去了,他甚至覺得別去還比較不會給王子燕造成困擾。

  

  只是他的回答聽在陸駒耳裡會是另一種解讀,像是不想因為莫名失聯讓別人來他家找他:若不是他陸大爺天生神力、神運加持,現在他應該還被銬在床上,被于熙的屍體壓著、在斷水絕糧的情況下精神失常,無論何時回顧起于熙那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計畫來,都會感到後怕。

  

  並沒看著陸駒的表情,于熙在有感於沉默過於久了點時,主動問起:「學長中餐打算怎麼解決?肚子叫的聲音我都聽到了。」

  

  「這個嘛……」望著身下那衣衫不整、裸裎上半被留下不少痕跡的背部,陸駒先想起沒剩多少食材的冰箱,再考慮起能叫外送的幾家餐館,視線移向還銬著兩人的手銬,心血來潮:「能下床嗎?一起出門吧,到外頭吃,順便帶點食材回家。」

  

  「……」

  

  陸駒真是提了個很要命的建議,于熙先是閉眼感受著下半身的疼痛與顫抖,才睜眼看向因姿勢的緣故而橫過腰下的右腕,那冷硬金屬還在雪白紗布上反射出星點白光,而回應:「可以。不過,手銬要戴著上街嗎?」

  

  「要喔,不過不是這一副,我們來玩個小遊戲吧!」

  

  聽著陸駒歡快的口吻,于熙只覺得,果然不出所料,又要折騰人了。

  

  在經過簡單梳洗、換過外出服離開家門時,戴在兩人手上的,是一副由用過的講義上裁下來的紙條所做成的紙鏈,那是由五圈紙環連接成的脆弱鏈條,兩端環在彼此手腕上,除了中間一個環外其他的都寫上另一人的名字:「如果哪個環破掉了,標上名字的那個人要接受處罰喔。中間那個就不用了,破那個的話就當意外吧。」

  

  于熙看著自己右腕上標上自己名字的紙環,問:「怎樣的處罰?」

  

  「在公共場合主動親另外一個人……要深吻喔。」

  

  雖然陸駒舔著嘴唇一臉壞笑,但在面無表情的于熙聽來,公然放閃稱不上是什麼處罰,就算是處罰,罰的也是其他路人吧?不過今天的他沒那個力氣吐槽,只點頭應了聲:「嗯。」

  

  「先往餐館去吧,快餓死了。」

  

  「好。」

  

  一離開有空調的于熙家,室外便是熱到幾乎要讓人融化的夏季高溫,在綠意稀少、視線所及之處盡是瘋狂釋放熱意的水泥建物,就算感情再好也不會想在這時候黏一塊兒,有這麼一副紙手銬倒是可以不必在這麼炎熱的天氣裡牽手了,雖然路人投過來的視線挺多。

  

  他們先上了館子,被封住慣用手的于熙雖然也不是不能用左手,但陸駒還是主動餵他食物,並沒有刻意要陷害他弄破紙鏈的意思。

  

  許多客人和店員看著他們的舉動竊竊私語,但他們表現得像沒聽到一樣,畢竟如果紙鏈這時候弄破了,要演出的可是比餵食秀更刺激眼球。

  

  在餐館填飽肚子後,他們倆才往超市去。

  

  只靠著紙糊的鏈條,于熙默然跟在陸駒身後,高溫雖然熱得他肌膚不停滲出汗水,但卻沒令他的臉色轉紅一些,相反地,慘白得毫無血色,加上毫無表情的臉,比起走在街上因夏熱而汗水涔涔的人,他更像是獨自站在降雨的墓園中,任憑細雨濡濕了身子,那樣的氛圍。

  

  『嘖……麻煩死了,如果是那群白痴,絕對要罵一頓啦!不行就不行逞什麼強?』

  

  陸駒手一伸,攢緊那有些涼意的手指,抬頭一嘆:「熱死了,要是能下個雨該有多好啊?」

  

  揮汗如雨,踏進超市前,陸駒才這麼說,但在半小時後兩人離開超市時,超大雷雨已然淹沒了這座城市,那雨聲已經可以用劈哩啪啦來形容,撐傘的人們只能守得住胸部以上的乾燥,雨勢過猛來不及退水,路面已然積水如河道,像是老天爺聽到陸駒的心願了呢。

  

  「幹!沒帶雨傘啦!」一手抱著裝滿沉重食材、一手牽著于熙,陸駒炸毛低吼。

  

  「這種雨勢撐傘也沒用吧。要回頭買兩件輕便雨衣嗎?」于熙的語氣平得毫無起伏,手指指向另一個方向:「繞另一條路的話,大多都是騎廊,雖然過路口會淋點雨,但應該不至於淋成落湯雞。」

  

  「那就繞路吧,又濕又悶又熱的叫我穿雨衣簡直要我的命。」

  

  牽著陸駒的手,由于熙帶路,走向和過來時的小巷弄不同的街道去,那是商店較多的主要道路,雖然騎廊上停著不少機車,但兩人一前一後走著也還算過得去。過了兩個路口,在第三個路口等交通號誌轉綠時,隔著一道玻璃牆,一群紅金小魚正以著紅光燦燦的嬌小身子、叭喳叭喳不停開闔的小嘴、團團追著他倆的身影,應該是在討魚食,倒也像在打招呼。

  

  這是一間水族專販店,整面玻璃牆都是由水族箱一個接連一個所砌起,翠藍透明的玻璃箱堆疊起一個又一個綠意盎然的小世界,箱中色彩斑斕的魚兒悠然自在地游來游去,在等號誌燈的時間裡,吸引著兩人一同欣賞那蔚藍美景,和不怕生的小魚兒們打招呼。

  

  雖然這裡所見的大多都是淡水觀賞魚,于熙仍然是想起了半年前才去過的海生館,也想起那時候另一個人說過的,還想和他走在一起……還想多知道他的事。

  

  當時說要分手並不會讓他太難過,因為他深信著,不是情人的他們,能併肩走得更久。

  

  太多太多的努力,想起來的時候才發覺毫無意義,徒增許多令人厭惡不快的經歷,比如說,爭不過另一個人的無力感,還有那莫可奈何的嫉妒與憤怒。喜歡一個人,就像把刀子交到對方手上、把脖子抵在那刀尖上,期待著對方不會傷害自己,自己卻又一直將頸子往那刀口上碰。

  

  所以他才會做了昨晚那樣的夢。

  

  「學長……我並不是非要獨佔你不可,不過如果哪天,你不再只屬於我一個人的時候,我也就不會再只屬於你。」

  

  他總小心翼翼順著陸駒的意思,就怕他生氣、就怕他離開……但偶爾,能不能說點任性的話呢?

  

  總是隨對方的意思,甚至去留也任憑他人決定,他是有些疲了,關於兩個人之間的相處,他能不能有多一點的主張呢?

  

  「……說這種話真不像你,不過我是沒辦法容忍你去找別的人啦……所以我不會劈腿的,安啦。」

  

  如果是以往的于熙,應該在此時,回給他一個溫柔的淺笑的,然而此時的于熙,僅僅將視線迴向眼前的水族箱,像是望著比眼前更遠的地方,某個虛無縹緲的所在:

  

  「我會記得你現在說的話的……學長。」

  

  與過往隨時能把『我愛你』三個字掛嘴上的輕浮感不同,陸駒雖然很喜歡于熙總用以回應他的溫柔微笑,但又總感覺到甜得不真實、幸福得太浮誇……只有現在這時候,那纏覆上黑暗的側臉與目光,才感覺到他確實觸及于熙的真心,

  

  雖然他的視線總在不知何方。

  

  當號誌燈由紅轉綠,于熙起步帶著陸駒往前,後者突然「啊」了一聲,舉起于熙正牽著的左手:「斷了。」

  

  只讓雨打上幾滴濕,紙鏈就已經斷了,正當陸駒要說『真可惜呀斷在中間呢』的時候,卻有股力氣自後腦勺往前推,下一刻,他的眼裡只倒映著一片晴空碧藍,嘴唇上是熟悉的柔軟,徑直探過牙關索求著他的舌瓣,突如其來的強吻像是把他身上的主要配備『紳士禮儀』拿去餵了狗。當陸駒對那熱情又無禮的入侵回以纏捲時,他也將空下來的左手攬上于熙的頸後,死死抓著那柔軟順滑的金髮,像是怕他逃了那樣。

  

  此時號誌燈距離轉紅只剩十秒,而他們,正佇足在水族店騎廊外,激烈狂熱的吻比下雨前的高溫更像要把他們燒成灰燼,任由滂沱大雨澆灌在他們身上,也任由一旁路人如同大雨強烈且密集的目光投注在他們身上,絲毫不影響那灼人的火勢。

  

  也許回去兩人都要發一場高燒,但不顧後果這麼做,于熙也不過如同往常一樣,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

  

  「不管破的是哪個紙圈,學長終歸是想接吻的,不是嗎?」

  

  陸駒都不知道臉上的漲紅是因為羞恥還是因為憤怒了,明明是想把他逗得滿臉通紅羞到手足無措,怎麼到頭來只有自己一個人臉紅?高冷的傢伙就是該隨便弄一下就害羞臉紅,這樣才萌啊:「你這傢伙,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我本來就不走那個路線,學長一人可愛就夠了。」

  

  那開滿小花的軟甜笑容背後彈出個顯眼愛心,弄得陸駒立馬撤回前言:『幹……厚臉皮的小熙萌死人了啊!我這是要被反攻了嗎?撐住啊我!』

  

  見他們沒過馬路還站在水族店前調情,路過的人們只會這麼想:『十足的笨蛋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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