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晝白夜之夢

　　銀雪重重積累於城鎮之上，教會與商家奏響起聖誕歌曲，儘管是午後，但被沉重雲層掩去強烈日光而陰鬱的天空，促使一些人家等不及入夜便點亮了庭院、植栽或籬笆上的彩燈，所到之處皆是歡慶氣氛。

　　于堃一身冬裝大衣，純黑羊毛圍脖半掩臉面，頭戴羊毛帽遮去一頭棕色短髮，自超市裡一手抱著一大紙袋食材、一手捧著一杯熱咖啡走出，卻在超市門旁停頓了腳步，飲上一口熱咖啡，像要適應寒涼的空氣而吐出一縷白霧。

　　太陽還沒下山，店家就會打烊，他想著還有什麼該買的，而看著路上不是一家子就是小情侶的溫馨氛圍稍微恍一下神。

　　就算他沒去在意，路旁被孩童們堆起的雪人和四處可見的聖誕樹裝飾，都在提醒他某個重要節日的到來。聽到一名小孩纏著父母說「我想要那個能變形的玩具！」時，那對父母回答：「你乖乖的，聖誕老人才會送你喔！」

　　他想起，海蓮娜原本也是很執著這個，但她忙著出唱片、巡迴表演、社會服務、上節目之類的，再怎麼重視，也在某一年，陰錯陽差地忘了。哪一年呢？他不太記得，似乎是于熙剛上小學的時候吧？聖誕節早上看著吊在床頭、空無一物的聖誕襪，妻子想起自己忘了準備禮物，慌得兩眼淚汪汪地向他求助，然後他就以一句很漂亮的「因為小熙不是乖孩子，所以被聖誕老人跳過去嘍！今年沒有你的禮物。」作結。

　　于熙當時也沒表現出什麼情緒，只淡淡一聲「喔。」，在海蓮娜心虛的追問下，才補述一句：「沒關係，我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

　　從那之後就直接省略掉聖誕禮物這麼麻煩的習俗了呢，真是省錢又省心啊。

　　不過剛剛那家子的話，讓他稍微想了一下，今年聖誕節，要過嗎？已經許多年沒過過聖誕節的感覺了？

　　腦中浮現出藍天、白雲、沙灘、大海的印象，金髮碧眼的俊美少年披著沒扣上的白襯衫、裸露著白皙平坦的胸膛，下半身則穿著沙灘褲，輕快地在沙灘上跑動、留下一個又一個淺淺的足跡，以著嬌俏如花的笑靨，在他的前方：『哈哈哈，來追我呀！』

　　－－追到了就要啪啪啪喔！

　　于堃遺憾地搖了搖頭，會這麼做的是他的哈妮，他兒子再怎麼犯病嗑藥也不會那個樣子。他想念他的妻子啊……非常思念，都要掉眼淚了啊。

　　『不過很久沒過節，也沒出國避暑或避冬，是可以考慮怎麼過了……』

　　仰頭將開始變涼的咖啡一飲而盡，在超市旁的垃圾桶扔了空紙杯，他抱著大紙袋往停車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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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日曆、沒有電視、沒有廣播，坐落於荒涼群山中的大宅裡，絲毫沒有染上節日的氣氛，儘管跟著時序看遍春芽、夏綠、秋暮至冬雪，卻不知今日是何節、今夕是何年。

　　大廳裡焚起壁爐溫暖濕冷的空氣，于熙待在廚房裡，上身白襯衫肩線落在上臂處、過長的袖子捲起以別針固定在手肘處，過長的褲管也摺捲起以別針固定，腰上過寬的布料在皮帶內摺出不怎麼好看的堆疊，腳下則穿著過大而不良於行的拖鞋。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雖然父親答應他要替他買些衣服，但從那之後都不知過了幾天，到現在他唯一穿得合身的還是只有媽媽的洋裝和那些漂亮精緻的高跟鞋，而他並不想穿。

　　肉塊拌上醬料、打開瓦斯爐開上中火、平底鍋裡放入一塊黃油、待油融解後將切塊的蔬菜倒進去拌炒……什麼時候才放肉？他拿起食譜來再看一遍，等待蔬菜軟化的時候。

　　只有食譜，父親履行承諾了呢。

　　聽到大門開啟再關閉的聲音，沒有腳步聲或放置東西的聲音，接著便是父親抱著一袋食材從大廳往廚房的走道處、探頭對他一笑：「寶貝，我回來了！煮什麼呢？好香啊。」

　　「不知道。」

　　于熙冷回，但于堃不改臉上笑容，三秒後，于熙自己接了話：「香煎牛肉，是菜名。」

　　但肉是什麼肉，他不知道。

　　于堃將手上那紙袋放到廚房桌上，走到于熙背後，探手正要攬上于熙的腰時，頭一偏，避開了那直刺而來的利刃，順勢抓上了那纖細的手腕，行雲流水的動作似是早有防備，以著得逞的獰笑：「我說啊，不是該給我一個回家抱抱嗎？這種態度可不是乖寶寶該有的。」

　　本來就不覺得突襲會成功，畢竟他爸是個怪物，于熙也就回以淡漠口吻：「是嗎？」

　　于堃冷笑：「傻小子，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怎知道？」

　　「是平安夜喔。」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在這個家裡，今天是什麼節也是于堃說了算。

　　「那又怎樣？」

　　「你不是有想要的東西嗎？」

　　儘管看不見父親的表情，但于熙卻感覺得到那陰冷笑意後的邪惡，並說起：「還記得那種事吧？乖孩子今晚可以得到聖誕老人的禮物……之類的？」

　　于熙沉默了。

　　手上的利刃在父親指上被卸了，落地發出鏗然聲響後便隨之黯然，紮進褲裡的襯衫下襬被父親拉了出來，冰涼的手指撫進他的衣下，順著腰枝曲線向上愛撫，在溫暖的胸膛肌膚上恣意游走，那惡魔的耳語，低喃起：「所以，是不是該你表現得像個乖寶寶的時候呢？我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

　　于熙真心不喜歡父親的話語，嘴上說得很甜很好聽、像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但實際上做的，只是想欺負他而已。但現在他的確有很多想要的東西，也就妥協了：「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這個嘛……」玩弄著少年胸前的敏感，于堃想了想，露出孩子般天真的咧嘴笑：「把身上的衣服脫了，這套衣服是我的，還給我。」

　　「……」

　　「然後去穿圍裙做晚餐，裸體圍裙欸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