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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羽宸2.jpg

  

  「哈哈哈!」「看招!」

  

  學生們吵鬧玩耍,在早自習的鐘響之前。清涼的微風拂過白色短袖下的手臂,有點涼冷的感覺讓蕭羽宸搓摩了下手臂皮膚,或許像班上的白痴們去操場蹦蹦跳跳就不會覺得冷了,但他並不想。揹著書包正要走進教室前,一群男學生在走廊上奔跑吵鬧,阻礙了其他人的動線而毫不在乎,逕自笑鬧搶著一本書往教室裡跑。

  

  那群頭髮染得亂七八糟的男學生和他同班,抽菸打架私帶違禁品來學校很習以為常,其他正常的學生都不太敢接近那群人,羽宸也是。他只會遠遠看著那群人,和其他人一樣對他們的惡形惡狀視若無睹。

  

  「我抽到了!我抽到了!」

  

  在那群人中大聲嚷嚷著的金髮笨蛋林敬陽搶到了漫畫新刊的閱讀權,而興奮大叫。因為不想靠他們太近,羽宸特地繞過教室後門改從前面進,他的座位就在吵鬧的這群人的前方而已。

  

  上課鐘響,這群不良少年散開回自個兒的座位上,蹺腿的蹺腿,也有的拿起別的漫畫起來看,不過對走進教室的老師而言,他們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已經是很大的恩賜了,沒人敢對他們有更多要求。

  

  不會有人去提醒他們,『這樣蹉跎浪費自己的時間,最後吃苦頭的依然是自己』這種事。

  

  坐在羽宸右後方的敬陽就當著老師的面把漫畫擱在桌上,認真的看,不管班長叫大家「起立!敬禮!」的口號,但也沒人敢說什麼。

  

  『真的是笨蛋呢。』羽宸心中暗想著,跟著班長的「坐下!」指令和其他同學一起坐下。在那群人裡只有兩個人是身份特殊的,其他的人,像林敬陽,家境其實沒很好,父母忙於工作疏於管教他們而已,和背景雄厚的孩子混在一起,表面上看來很風光,畢業之後、出社會工作之後的事,他們搞不好根本沒在想,就這樣一直混下去。

  

  但那也不關他蕭羽宸的事。

  

  「打開課本第五十七頁。」台上老師這麼講著,並翻著課本。

  

  右後方傳來奇怪的聲音,羽宸注意到敬陽看漫畫看到拿衛生紙起來擦眼淚遮鼻子的事,也只在心裡吐槽:『別在上課時間看漫畫看到哭啊,笨蛋。』

  

  敬陽只有個子長得魁梧了點,個性跟智商簡直比他還幼齡,所以在那群人裡,他還不太算惹人嫌,跟其他同學也還能有說有笑的……

  

  只有一個人例外。

  

  注意到羽宸的視線,敬陽朝他狠狠瞪過來,羽宸立刻將視線移回黑板上。

  

  對,只有他蕭羽宸是例外,林敬陽跟誰都能很好,就是對他抱有敵意。也許是從其他人嘴裡聽到些什麼,像是『蕭羽宸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騙人說他看得見鬼』之類的話,入學開始並沒和林敬陽說過任何一句話,就被那樣拒於門外了。

  

  但那樣也沒什麼關係,他早就過慣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日子,比起鬼,人要更可怕。

  

  雖然對於和名字一樣讓人聯想到太陽那般活力四射的人,他總不自覺地去注意他在做什麼,但是,不想和他做朋友呢。

  

  絕對不想。

  

     *     *     *     *     *

  

  微微睜眼,凌晨四點,在淒冷幽暗的校園裡,四散的魂體慢慢地回到頭顱所在的花圃這方,組合好他完整像人的模樣。

  

  羽宸抬頭,看向頂樓那小小的人影,被血汙染得髒紅的頭髮已看不出它原本的金色。林敬陽還沒醒過來,依然喃喃囈語著:「對不起……」

  

  以思念織化成紗布,將其一一纏好在破碎的身軀上,羽宸想著,和敬陽這樣渡過一日又一日,漸漸平息的憤恨,讓他慢慢想起生前的一些片段。

  

  看過敬陽和其他同學緊張兮兮的用手帕給他們撿來的小鳥保暖,看過當無力挽留住逝去生命時他臉上的悲傷神情,看過給同學慶生時他開心大笑的裝傻表情,也看過……他朝自己揮出拳頭時,那臉上的惡意……

  

  他歸納不了自己的感情,所以持續徘徊。

  

  但這樣冷靜的徘徊,也有被中斷的時候。

  

  當太陽升起時,父母呼喚他的聲音,撕扯起他的靈魂,他悲傷、他疼痛、他哀嚎,然後他想起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所以父母的聲音就像對他的拷打,一聲一聲地打散他好不容易拾回的感情與理智,令他憤怒,令他發狂,令意識到他存在的其他魂魄都感到害怕,令等在校舍裡的林敬陽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周身纏繞著黑氣,他全身鮮血淋漓,被他發著青綠色光芒瞪上的魂魄都像看到蛇的青蛙似的,嚇得動彈不得,那包括了林敬陽。

  

  僵持了許久,敬陽驚恐而扭曲的五官勉強扯起一笑:「那、那個是怎樣?話劇社的表演???」

  

  黑氣如利爪般颳來,就這麼瞬間切碎了林敬陽的身軀,讓他散落一地。而那陣黑風,在正準備上早自習的學生間也明顯感覺得到,陰冷而淒厲,不自然地颳散了被堆在老師桌上的作業本,嚇得多人噤聲,只在數秒後有男學生勉強笑了笑:「只是風而已吧?」

  

  敬陽連哀叫聲都還來不及發出,就看自己的身體被切得七零八落散了一地,頭也落在地上,瞪大了眼直盯著羽宸,而這一幕,才讓羽宸稍稍回了神。

  

  「你、你殺我……」

  

  「你早就死了。」

  

  趁著還有一絲理智,羽宸立刻離開這間三年級的教室,扔著敬陽不管。

  

  敬陽動彈不得,只能目送那被黑氣纏得快不成人形的蕭羽宸離開。在他離開後,環顧了下被切得到處都是的身體,切口的確沒流血,絲毫不覺得疼,這才意會過來:「我、我死了?!他剛剛說我早就死了是不是?!哎?唉?!唉!!!!!」

  

  然而他的慘嚎不會有任何活人或死者注意到。

  

     *     *     *     *     *

  

  怨戾黑氣搖晃著,羽宸來到校舍頂樓,就站在平時敬陽往下跳的地方,襲來的狂風對他產生不了影響,黑氣的搖晃是因著他意識的動搖,他想著,在這裡也許能稍稍冷靜……這每日有人為他墜樓的地方。

  

  他想不起父母的臉,想不起他住的地方,想不起他喜歡的事物,他遺失了很多關於自身的記憶,只不停反覆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還有林敬陽的事。

  

  他所記得的,盡是折磨他的事。

  

  體內的鋸骨聲和疼痛像是被父母的呼喚引了來,而更感到劇烈,像是生生要扯開他的一切,令他疼得要發瘋,當他的視線落在下方的花圃時,只剩一個想法:『乾脆摔碎我的魂魄,那會不會讓我好過一點?』

  

  當然他也很清楚,已經是鬼魂的自己從這裡跳下去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他依舊會好好的,只是會疼得在那下方打滾,打碎任何靠近他的鬼魂。

  

  不過,他還是朝前一躍,向下直墜……

  

  不會有好事發生,降臨在他身上的壞事也不能再更壞了,無法改變現狀的自己,連一身的傷痛也無計可施……

  

  「蕭羽宸!蕭羽宸!」

  

  林敬陽的聲音在耳旁焦急大喊,那聲音,蓋過了父母的呼喚聲,令他稍稍回了神,這才發現自己躺的地方,軟綿綿的……七零八落的魂塊。

  

  林敬陽的頭就浮在自己身旁,神情顯得相當慌張,當和羽宸視線對上時,才露出一個安心的淺笑:「太好了!你沒事!」

  

  他不懂:「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敬陽得意洋洋地回答:「我花了好大工夫才知道怎麼移動自己的身體!你的樣子很奇怪,我放心不下,就想著要找你……」

  

  林敬陽到底明不明白他蕭羽宸也不是個活人?但他確實是很努力的在尋找他,怕他受傷而當了他的肉墊。被羽宸切碎的魂體就這樣緩緩輕飄移動,包覆著羽宸,就像平時擁抱他那般,溫柔,而且安心……

  

  也許是那份心情,讓羽宸身上的痛苦緩和了不少,讓他能在這份安心感中,長長吐了口氣,慢慢找回自己。

  

  『不對,過去他被我切碎時只能癱在原地等放學……難道我認為沒有改變的每一日,其實正在發生變化?』

  

  『是說……每天都要魂體交合……就算沒有記憶,魂魄卻慢慢發生改變,就是……類似修道人口中的雙修那種事?』

  

  看著敬陽那張呆臉發愣,敬陽沒發現他的深思,只以為他掉下來時嚇到了,而挪動著被切下的手,往羽宸臉頰上輕撫,這才讓羽宸回過神。

  

  雖然想伸手撫上那溫柔的大手,用臉頰在那掌心輕磨,但,現在的敬陽,是還沒向自己表白過心意的敬陽。一旦害怕破壞了每日的輪迴,他就被束縛住了。冷下心,撥開那溫柔的手,回以冷淡冷漠的語言:「夠了,不要碰我。」

  

  明明只要過了一夜什麼都會恢復原狀,無論對他好或對他不好都無所謂,也許,他也只是不想讓太多驚喜和意外來擾亂他的心,也許,只是害怕意料之外的改變。

  

  但是,敬陽臉上被刺痛的表情,很快地回刺回他的心上,而軟下態度,低聲:「謝謝你救我。抱歉剛剛那樣對你,我還很混亂,你別往心上去啊……」

  

  「不用覺得抱歉……我這個樣子,的確蠻噁心的……」敬陽扯著苦笑,把他的破碎軀體從羽宸週邊挪回,以著尚顯笨拙的操控。

  

  長吐一口氣,羽宸還是決定該回報努力的敬陽一點東西,而解開手腕上沾著血的紗布,把被鋸斷的肢體展現給他看,對著那瞠目結舌的敬陽解釋:「不會噁心,因為我也是一樣。我也不是活人……而且支離破碎……」

  

  「我、我還以為因為你看得到鬼,所以看得到我……原來……」敬陽先是震驚,但隨著自己脫口而出的想法,想得深了,而黯然:「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一覺醒來,我們兩個都是死人了?而且,你的樣子……」

  

  「那個不重要。你現在這樣活動起來也不方便,跟我一樣把魂魄固定一下吧。」羽宸將自己的紗布纏回手腕上。

  

  「嗯?那我去保健室拿繃帶……」

  

  「……你還是先看我怎麼做吧。」

  

  羽宸抬起頭,凝神閉目,一秒之後,低頭呼出一口氣,伸出雙手接住那應著呼氣憑空出現的白色長紗帶。看著敬陽又一臉震驚的表情,羽宸解釋:「鬼魂可以用自己的靈質捏出一點東西。把自己想像成黏土,從自己身上剝離出一部份,想著它要有什麼樣的用途,就可以做出這樣子的東西。」

  

  懶得解釋如果沒意識到自己已死的狀態,也會在自己以為正常的活動中做出相應的想象與物體,只不過這些只能在魂魄上使用,在還活著的人眼中是看不見、碰不到的。

  

  看著羽宸低頭拿過自己的手臂,像是拼拼圖似的接起,用紗布纏上固定,一塊接著一塊,接好了手就把手臂接上軀幹,接著拼腳……良久,敬陽感到有些擔心:「你剛剛說了這是用你身上一部份做的吧?那要是用多了,你會不會就消失不見?」

  

  「不會拆到影響自己的程度。」羽宸將他的大腿接上,緩緩地敘述著:「如果是你大概就沒關係……因為你的家人還在供養你,他們的供養可以讓你的魂魄保持健康完好的狀態。」

  

  「那你呢?」

  

  「……不用你操心。」

  

  羽宸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太多事:『只要你能好好供養我,只有你……也就夠了。』

  

  在把他組合完畢後,看著敬陽扭著手臂震驚自己能活動自如的模樣,羽宸問:「你自己試試?」

  

  「試?」敬陽先回問,接著認真上下打量羽宸,那身上纏著的紗布都染上了血汙,而點了點頭:「好,我也做一點給你。」

  

  「嗯。」

  

  雖然要是今天又失敗,讓敬陽又摔掉今天的記憶,那現在教這些也是白搭,但羽宸心想:『要是今天能成功呢?』

  

  『說不定,現在教給他的這些並不是白搭呢?』

  

  「你剛剛說的是想象對你有幫助的東西對吧?」敬陽閉眼蹙起了眉頭,一副認真到過頭的模樣,良久,猛一睜眼,奮力朝自己掌心一吹,登時出現了--

  

  一瓶嬰兒油,和一只保險套。

  

  羽宸的臉就僵在即將爆怒的前一秒,忍著出手揍人的節奏,抖了抖青筋暴現的眉尾。

  

  「唉!這是失誤!失誤!你先別生氣!我馬上重做!」敬陽手忙腳亂的亂搓一通,那兩樣物品還真的讓他給搓不見了。

  

  見敬陽深呼吸一口氣,雙掌架在面前模仿戲劇裡忍者使用忍術時的動作,羽宸嘆了口氣,朝他挪了身子,坐在他的身旁,額頭靠在他的肩旁,閉了眼低語:「今天先這樣好了,我有點累,借我靠著休息一下。」

  

  那瞬間,敬陽的身子猛抽了一下,但大男孩還是很快忍耐下來,支吾應答:「好、好……我不吵你……」

  

  感受著那笨拙的溫柔,羽宸的心神得以沉靜下來,靜靜領會這片刻的安寧。

  

  今天的敬陽,沒跟他說,「我喜歡你」……

  

  但是他的心情依舊沒有變,所以,就算沒有擁抱,那樣也可以。

  

  只要是和他在一起……

  

     *     *     *     *     *

  

  天色漸漸昏黃,夕陽西下,放學鐘響。原先還靜靜坐著讓羽宸依靠的敬陽突然起了身,腳步朝校舍內移動,但拚命扭著頭看向羽宸,投以求助的目光。

  

  「奇、奇怪……我的腳不聽使喚,他自己動起來了!」

  

  「沒關係,你別害怕。」羽宸回以平淡的安撫,並表示:「我今天會在這裡等你的,去吧。」

  

  「唉?!!!」

  

  目送敬陽走進幽暗的校舍裡,羽宸站定了身子,抬頭看向上。

  

  『或許我也該換個方式嘗試,今天,不去頂樓拉他,試著在這裡接他……』

  

  『就像今天他接住我那樣。』

  

  凝神,展開了黑色的靈氣,彷彿要望穿天際的眼瞳溢下了兩道血……

  

  靜待著那人出現在天際一角……

  

  先是看不清的小小人形黑點,在一躍飛出之際,直墜而下……

  

  看準了那一點急速擴大的黑影,羽宸展開了雙臂,穩住了腳步。一瞬的撞擊,敬陽的身子撞進了他的懷抱,他接住了,但那衝擊太過強大,先是全身劇痛,緊接是腳下不穩與頭上深鑿入腦的鈍痛,在那幾乎毀壞他意識的巨痛間,他只認知到四個字:『業障轉移?!』

  

  被撞倒墜地,感覺頭部漫溢著灼熱與疼痛,急速擴散流失的思考……

  

  『我也會忘了之前的一切嗎?像林敬陽一樣……』

  

  『雖然這些回憶一直在折磨我……但是……』

  

  腦中紛飛而出的片斷,有那些人折磨他的痛苦回憶,也有被敬陽所擁抱時……錐心刺骨的溫存……

  

  『我不想失去這些記憶!』

  

  『我不要!!!』

  

     *     *     *     *     *

  

  不知過了多久,天際漸漸染亮,猜測已是凌晨,羽宸這才回了神。

  

  猛坐起身,他的身體似乎是在散落後慢慢集中起來,而頭上該有的傷此時已不存在。雖然害怕著失去什麼記憶,但他似乎還記得很多事,而感到錯亂。

  

  「對不起……對不起……」

  

  一旁,敬陽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朝他看去,敬陽正坐在他的身旁,雙手摀著低垂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只是喃喃自語般地重覆著:「對不起……對不起……」

  

  『啊……今天又失敗了。』

  

  看著那樣子,羽宸也只在心裡嘆了一聲,接受了他早以習慣的失敗。但,雖然習慣了,敬陽的模樣仍然令他心痛,儘管說什麼他也聽不進了,羽宸還是挪手撫上他的肩,安慰般地輕輕撫著。

  

  「對不起……對不起……蕭羽宸……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對不起……」

  

  那多餘的字句,僵了羽宸的動作。挪開掩面低泣的雙手,敬陽紅著臉眶朝他看來,還沒意會到現在的情況,敬陽就將他緊緊擁入懷裡,放聲大哭:「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你!把你害成這樣……」

  

  『記得……他記得?他記得了?!他記得了?!!!』

  

  那激動而劇烈起伏的胸膛像忘了自己已是已死之身般地抽泣哽咽,雖然他的手臂緊得像要把他壓碎在那臂彎裡……羽宸眼鼻一酸,淚水失控地滾滾落下,緊揪著敬陽的胸口,失聲痛哭。

  

  『沒有忘記我!他沒有忘了我!』

  

  『他終於記得我了!!!』

  

  長久以來殷切的盼望,總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與失敗,終究是輕易潰堤了。就連生前都沒有如此失態過,在這少年的懷抱裡,他壓抑不住自己的感情,而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好像有誰誇過他是個懂事的孩子?

  

  算了,那不重要,他只知道他長久以來壓抑著的苦楚,終於被釋放了。

  

  林敬陽可以包容他的悲傷,可以化解他的孤獨,可以消融他的寂寞……

  

  是吧?他是那樣子的存在吧?

  

  隨著天色漸漸放明,他的抽泣聲也慢慢平息,歸於冷靜。

  

  林敬陽推開了他的身子,以著他所熟悉的,冷漠並充滿敵意的眼神直視著他,說了:「不要靠近我。」

  

  和生前一樣,被拒絕了。

  

  他被扔下了,以他措手不及的速度。

  

  林敬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裡,消失在校舍長廊轉角,像是急欲劃清關係那樣……決絕。

  

  這才發覺了自己有多失態……

  

  若說林敬陽是因為失去一部份記憶才能喜歡他,那當他記起所有的事時,還能喜歡他嗎?

  

  怎麼當初沒想到這件事呢?

  

  愣愣地,起身,視線仍然無法從那人離開的地方挪走……

  

  『我保住了我以為珍貴的記憶……』

  

  鋸骨聲再度於體內迴響起。

  

  『結果卻是失去他了……』

  

  魂體因記憶的復甦而重覆起被割鋸的痛楚。

  

  『我失去唯一的供奉……』

  

  鮮血,漫溢而出,自創傷處,自喉裡,自眼裡……

  

  『我……又變成獨自一人了……』

  

  眼前一黑,除了刮裂理智的鋸骨聲與撕裂魂魄的劇痛,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能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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